青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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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青豆
(六)
王文跃
青豆的泪痕让老驴感到这个年轻人心中有故事,他旁敲侧击让青豆断断续续讲述了家乡的情况,当青豆讲到自己出来挣钱就是为父母治病时,老驴感动了,他认为这个年轻人就像白碱地中的青蒿一样的坚毅;他有些后悔自己早晨萌生的杂念,假如早晨撵走了这个孩子,让他继续东跑西颠找事做,那就是罪过——老驴凝望着青豆,一种父爱的柔情从心底汩汩升起,他狂吸了两口旱烟,走近青豆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后晌,你让小四川带你去把信寄出,好让家里放心……另外,在小卖部买个脸盆——塑料的那种。”说完,老驴伸手去摸口袋,小四川见状拉起青豆就走,口里喊着:“我兜里有钱——”
那一年的春天,东风吹得很急,紫燕回来的也很快。当机房里制砖机隆隆响起的时候,青豆和小四川在老驴的帮助下,拉起了十分有竞争力的两轮架子平板车,而老驴依旧打着他的零杂。
人力两轮架子平板车,和旧年代的人力车很相像,只不过车轮更结实,客座部分是硬镶的架子铁,能承载上千斤的重物。拉架子车是叫苦的活,机器一转起来,十几辆平板车就要排起顺序把挤压成型砖坯拉到远处上架,慢慢风干。但拉架子车又最挣钱,每一辆车平板车可放载六七板毛坯(挤压后的砖坯,被自动放在专用的竹抬板上)、二百多块、上千斤,每拉一趟可挣三毛五分钱,一天下来腿脚勤快,能比干其他的活计多得两三块。老驴反对青豆去拉平板车,说他人小力没长全,可架不住青豆的磨咕,只好让他试试。
开机那天,拉平板车的清一色的毛头小子依次把车停在机房门口,排在最前面的是铁塔一般的愣拴,他在这个位置干了四五年,有股蛮力、说了算。他招呼所有的车友,因为是第一天干活,任何人不许多拉——只能五板,等筋骨活络了再加码,所以腿脚要加点急。
开闸了,长拖拖的泥坨在滚轮上滑过,瞬间被切割成砖坯、再被两个壮小伙请上架子车。青豆因为是新手排的比较靠后,小四川紧随着他。青豆眼看着前面的小伙子们轻松地拉起车一路欢叫着奔向远处的架埂
轮到青豆了,他信心满怀地站在车辕里,把绳套挎在肩头,微拢双手喷了喷唾沫,当听到有人喝一声“开走——”便俯身用力。“一二”青豆心里叫着号,车纹丝不动,再用力,车还是黏在那里。小四川跑过去推了一把,车才启动行进。平板车艰难的行进着,每前进一步青豆都要倾尽全身的气力,他抬头看看前方感到路途还很遥远。步步点头、步步要劲,平板车还没拉到终点,汗水已经湿透了内衣,他想停下来,歇歇脚,喘口气,可又怕同伴们笑话,还担心失去这份工作。他恨自己的没能耐——“吃的饭哪去了?”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自从青豆把平板车的绳套背上肩头,一个人就始终关注着他,当看到这孩子连吃奶的气力都用尽,他的心被紧紧攥了一把。他三步并作两步奔青豆而去,当青豆感到一阵轻松时,回头一看,吕大叔正用力给自己推车……
中午,青豆累的只吃了两口菜,晚上,青豆拖着酸痛的双腿直接爬上了床。小四川为他打来了饭菜,老驴哄孩子般的让青豆吞下半个窝头,又困又乏,青豆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一骨碌就睡着了。半夜里,他看见李虎一家人又找上门来,要为死去的李虎母亲再讨个说法,哑巴母亲不依,以死相拼,青豆拉起母亲就跑,李虎一家人紧追不舍,青豆累的腰发酸,头发涨,胸口发热。情急下,只见姐夫石柱迎面而来,青豆高呼:“姐夫,救命——”
吕大叔被青豆的喊声惊醒,他慌忙起身,赤着体奔到青豆跟前。“青豆!青豆——做梦了?”青豆睁开眼,浑身战栗,什么也没说,一行热泪滚滚而下。吕大叔转身披件棉衣,上床把青豆抱住,青豆哽咽成声:“大叔,我好想我娘……”
机房制坯有很强的季节性——春秋最易,所以,一旦机器运转就要起早贪黑。黎明时分,老驴把小四川叫醒,小四川刚想招呼青豆却被老驴阻拦,他俩摸着黑蹑手蹑脚往外走,哪知小四川只顾眼前没留心脚下,“咣”的一声踢响了老驴的脸盆。“吕大叔——”青豆被惊醒,他翻身想起床,腰酸胀的动弹不得,他咬咬牙,艰难地下了床。老驴拉亮灯,走到青豆跟前心疼地他说:“青豆,算了!咱还是换的活干吧!”青豆倔强地摇摇头,十分自信地对老驴说:“吕大叔,不超十天,我也会向他们那样……”
注:硬镶:方言,意思是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