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

从一场大雨中醒来，已是七点，忙忙碌碌的日子里，很少睡得这样香甜。雨点噼里啪啦地打着窗户，空调温度调得有点低，盖上被子，脚在里面来回摩挲几下，脸在枕头上拱一拱埋得深一点，继续睡去。

枕边放着一本没看完的书，我已知结局。最近喜欢看“旧”书，即便是新书，也常常从结局出发，仿佛为了一个保证，而选了一条知返的迷途。或许到了这个年纪，你和我一样，都不再介意这结尾，只在乎这个故事怎样被书写。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留下了！”（《穆斯林的葬礼》霍达）

找出这本书打算重读，一张我百岁时的黑白照片从书页间掉落，当时作为书签夹在了这里。数码设备和彩色打印替换了冲洗相片，现在已¾­找不到洗相片的店面。从电脑里找出多年前的照片，总感觉缺点什么。现在想来就是缺少了冲洗照片才有的年代感。

春节剩下几支未燃放的烟花无意中被我找到。它们在高空化成星火般的碎光散落，只一瞬间，便把星空又还给了黑夜，明白那璀璨的背后是一无所有，无论我如何挽留。

自西向东跨过日期变更线，会不会回到昨天？如果可以，我只需一张机票，就能抵达时间的边缘。

阳台的风铃随风飘荡，雨点落在玻璃上顺势滑落，楼体因为雨水冲刷显得清新了许多，倒映在地上的水洼里。远方的山在一片氤氲里显得格外沉静，近乎µ­漠得无动于衷，远方的地平线开始亮了起来。

有时会厌倦这地平线上的所有，但我又总会回来，眷恋这雨中的一切。清晨的空气不再那么闷热，树间的知了声越来越少，它们在树枝上声嘶力竭地叫着，仿佛比我更害怕这光阴虚掷。

挽留是个徒劳的动作，就像去捕捉一只振翅起飞的知了，等我回过神来，它已离我远去。吹来的风已有了一丝秋天的凉意，坐在屋檐下整理母亲给我准备要带走的东西，东西多到我感觉母亲以为我在城市里会挨饿，恨不能带的东西可以吃到下次回家。父亲又拿着东西从我身后过来，把我吓了一跳，曾¾­在我眼里坚定有力的父亲，如今已满头白发，从背后走来已踏不出一点声响。时光荏苒，不¾­意间你会发现衰老已不再是遥远的事。这流水的人世，徒劳的挽留。

回家的时候，低头看到鞋尖的雨渍，那些浅浅的印记，就是我曾¾­走过的路。从曾¾­的在意和挣扎，到如今的退让与放下，从拼命地想拥有一切，到如今不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像一首¾­典的老歌，其间的起承转合我无知无觉。

照片挡不住星火的散灭，却可以留住那璀璨的一瞬间。不管过去多少年，我打开电脑相册，它们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永不褪色。

曾¾­写过“梦想就是把青春揉成碎屑，用我们火热的激情燃烧一把”！就像那绚烂的烟火虽然最终都会散落，但我也全力以赴地燃烧过。

 作者简介：

王成，烟台市散文学会理事、《烟台散文微刊》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