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翁媳

(2022-04-15 19:40:14)
标签:

2022年春季号号

姜远娜

兄弟中,公公排行老二。他幼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命运,不可谓不苦。
听爱人讲,由于种种原因,当年奶奶跟随当兵的大爷大妈,在北京生活的时候居多。当时公公也在哈尔滨铁道上找了份工作,硬是被奶奶扯回老家,照顾尚上学的三叔。三叔要强好学,常常一边烧火一边看书,最终成为牟平一中走出的最早的大学生之一,后来担任青岛钢厂的厂长。三叔常念叨二哥二嫂的好:好吃好用的尽着他,当初读书,二嫂陪嫁的新门帘也给他做了被面。
我爱人16岁那年没了母亲,17岁去当兵。公公说,好男儿就该保家卫国,死在战场上又有什么要紧?记得那年初相识,父亲让人打听一下他们家的老辈小辈:公公被人称为“于大懒”。说他懒,不是说他不勤快,是指他大大咧咧。他不屑、不计较某事,爱说“我懒得……”。年轻时,他当生产队长,带领乡亲黑白修建大型水库,连大年三十的饺子,都是在工地上吃,因为他说“懒得回家吃”。
公公还在村里干过调解委员。缺吃少穿的年月里,村里杨姓一家两口子穷折腾,闹离婚,公公把婆婆嘴里省、肚里挪,攒下的80斤苞米借给他们过日子。多年后,新嫁过来的二嫂去要,却遭谩骂。村里人鄙视那家人的不仁义,公公却轻描淡写:“懒得跟她家生气,算了吧。”
听街坊讲,公公忙大队上的事情,是把好手,在家里却几乎是油瓶倒了不扶。家里的活多是婆婆和孩子们干的。当时八九岁的大姑姐吃力地摇辘轳打井水,公公一旁吧嗒着旱烟,不带帮一把的,还说:女孩子也得从小锻炼……
婆婆53岁过世,几年后尚不满30岁的大儿子也跟着去了。公公在一家石子厂看场子,老家,已经多年没人打理。爱人戍边在外,除了给老爸寄点零花钱和厚实的大皮袄,他只能空劳牵挂;二哥和姐姐也是公私两忙,再忙也抽空照顾公公的穿衣饮食。婚前的有些事情,我还得找公公商量。
那早前去敲门,半天老人才拖拉着鞋子,挽着高低不齐的裤管儿出来开门,门栓坏了,居然用木棒顶着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进得正屋,灶间没有大锅,他竟是从炕洞引着柴火,烧炕取暖的。西屋炕上没铺席子,中间一张木桌上放满了扑克牌,地下全是烟头。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就是我日后的家吗?回家哭诉,母亲说,一个孤老头子,哪有心思收拾家呀,日子慢慢过,穷,扎不下根的。
书信往来三年,我走进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跟公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自知家底薄,过日子随母亲,省吃俭用,精打细算,燕子衔泥般构筑着自己的小家,空荡荡的房间渐渐有了家的模样。65岁的公公伺弄着小院的蔬菜,收种着几分口粮地,日子倒也平淡安然。街坊邻居都说公公自从跟我们过日子,舒心了,换了个人似的,走路腰杆都挺直了。一年后儿子壮壮出生,更让这个家平添了些许忙碌和乐趣。公公整天乐颠颠的,曾跟我老妈说,喘口气儿,都粗呢!这也是我们对大爷曾经的承诺:顶起门户,不让人看笑话!
结婚第一年的冬天,爱人回家探亲,没煤取暖,为防老爹和妻儿受冻,他翻山越岭砍拾回一车柴禾。看看满满的柴房,再看看儿子满手的血泡,公公帮儿拭汗的手有些颤抖,心里眼里全是疼爱和不舍。我就想,没了娘疼的他,有老爸疼也是福娃啊。
我和公公相处亲如父女。每天上班前我都做好包子、饺子等面食,待老人在家热着吃。每次他老人家热好的饭我来不及吃,他就追出老远,非得塞给我两个鸡蛋饿了垫补。有时加班,需要补觉,老人就把孩子推到村口石头台那儿,或者大树荫凉处,往往孩子在车里熟睡,老人在蹲着打盹儿……
记得一次跟公公聊起家中的苦难,我表示佩服他老人家的豁达隐忍,他低头吐着烟圈儿,神色安然,说,有啥法子呢,还能跟着去吗?日子总得过下去。
是啊,长长的日子一直过下去该有多好!儿子七岁那年,公公不幸患了肺癌。三叔携子女回乡探望,公公还对叔说,村里人真能瞎传传,说我得癌了!我还得天天接送壮壮上学呢!家人们含泪不语,公公他也真的渴望能活着,看着孩子们平安长大。
公公到底是卧床不起了。端水喂饭的日子里,大姑姐曾问:“爸,你觉得幸福是什么?”他倚着墙,慢悠悠回答:“人活着,有吃有喝就是福啊。”
公公临终之前,村里一个周姓叔叔,来家给他理发,他无力地靠着我,半天才理完了。末了,周叔感叹:于老哥,一辈子老实厚道,好人呀!老来有福,只是……唉!
那一声叹息让人顿生无限酸楚。
公公走的那天,腊月二十,大雪纷飞,冰天雪地。爱人在老人遗体前,长跪不起,放声痛哭,谁都理解他忠孝难两全的无奈。
也许每个做儿女的,生前对老人再怎么好,在老人走后也会深感遗憾。我清楚地记得公公70岁生日那天,突患脑溢血,紧急送往医院,大爷三叔和诸多堂兄姐妹得知后也纷纷寄钱过来。公公手术顺利,出院后却开始丢三落四,有一次居然把电饭锅放液化气上烧坏了。我欲哭无泪,朝着儿子撒气了。公公在一旁怯怯地瞅着我,搓着手,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每每想起这场景,我就后悔,我不该大声大气呀,爸!
村人都夸我是好儿媳妇,可我知道,您走了,到哪里找您这么好的公公呢?!可惜我们只有八年的翁媳情分,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做您的儿媳,我还想再叫您一声“爸”!

作者简介:姜远娜,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市作家协会会员,烟台市散文学会理事,牟平作协理事。《烟台散文微刊》副主编。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前一篇:父亲的笑容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