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幽探赜
(2018-12-14 11: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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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杂谈 |
分类: 天人之际 |
天地自然,“莫显乎隐,莫显乎微”, 最隐蔽的往往最明显,最细微的往往最具体,《易经》以阴阳变化来类万物之情,通神明之德,继而彰往察来,阐幽探赜,讲明天道运行的规则。
在《易经》讲类万物之情,在《大学》讲格物致知,最重要的一句“致知在格物”,物包括天地事事物物人人,“格物在致知”,格物才能明理,明理容易,通权达变用理最难。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万事万物都可以归于一,这是政统,也是道统,我们的文化传统,道统和政统不分不离,讲治理之道讲的是天地之道,讲天地之道往往用治理之道来阐述,曾子认为夫子之道,忠恕贯之,偏于人文,这是政统的说法,道统为根,不离天道,忠恕也是道统的表达。
《中庸》说中言诚,既是政统的说法,也是道统的说法,夫子说仁,仁是政统,也是道统,一以贯之,一是一气圆通,一是道德之境,仁者爱人,仁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生生之德,自然生生,终而复始,无始无终,生生之谓性,生生之谓仁。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夫子不认为自己学得多才记得住,而是以此一而贯之,政统道统皆在其中,无极是元始,太极是核心,由此一本而分为万殊,演化成形形色色的世界,这是学问的根本。
几千年的学问都在这个根源上开枝散叶,探究宇宙深奥精微的道理,只是各自的表达方式不一样,有易之无极、春秋之元、夫子之仁、曾子之明德,子思子之中诚、孟子之正气、荀子的礼治,法家的法制、庄子的逍遥、兵家之不战而屈人之兵……
董子是两汉经学的代表人物,用阴阳五行为基本框架构建了宏大的天人之学来讲政统道统,《春秋繁露》阐明了阴阳基本原理,讲“凡物必有合”,只要有物,一定分为阴阳,有高必有低,有大必有小,有上必有下,有左必有右,有前必有后,有奇必有偶,有刚必有柔,有开必有闭,有明必有暗,有往必有来,有表必有里,有美必有恶,有顺必有逆,有寒必有暑,有温必有凉。
不论天道地道人道,有无相生,动而生静,静而生动,分阴分阳,阳中又可分阴阳,阴中又可分阴阳,对待而立,无穷无尽。
阴阳互相矛盾又统一在一起,讲“合各有阴阳”,相反相成,互相依存,阴生阳长,阳生阴成,阴阳互根,无处不在,然而“一而不二”,阴阳不能同时并起,一定有先有后,阳总在先,阴总在后。
阴阳相辅相成,讲“常一而不灭”, 阴阳交替,此消彼长,一来一去,起来的总会要下去,下去的总会又起来,一多一少,多的不能多到过度,少的不能少到没有,终而复始,循环不止。
北宋五大儒在这个根源上继续探索,唐宋之际,文化核心逐渐沦丧,五子更着重道统的阐述,康节先生讲先天,把《易传》“先天而天弗违”这句话作为学问的中心,用易理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历史变迁。
横渠先生讲气论,以“气”为核心,气有聚有散化生万物,气聚成形而为万物,形散返原而复归于太虚,气始终在变化,“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神化、性命通一无二”。
濂溪先生讲“太极”, 作《太极图说》,构建一个系统的宇宙观,再由太极立人极,人极是诚,本于《中庸》“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以诚为修身之本。
二程先生是濂溪先生的学生,把《礼记》“不能反躬,则天理灭矣”作为论说的依据,讲天理内圣之法完善自身德行,圆满自我人格。
到了南宋,沿着北宋五子的思路,象山先生讲“本心”,朱子沿用“天理”,成为理学集大成者,皇室的重视,理学成为显学。
明代阳明先生拨乱反正,针对理学僵化的学风,讲良知和致良知,由《孟子》而来。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学风,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相较而言,两汉经学、康节先生和横渠先生的学问更接近先秦,更触及根本,更阐明真实。
天道难知,自然之学艰深,汉学逐渐没落而有了后来的魏晋玄学,康节先生和横渠先生的学问也难以传世,几乎失传,只有濂溪先生二程先生讲内圣之学,在政治和现实层面容易操作而越来越流行,流行也会流俗,逐渐演变成死板的教条,打压人的天性,限制人的自主,礼教也会吃人无数。
至于诸子,千年以来,只有孔孟之学延续下去,还是经过改头换面不明根本一味低头哈腰的内容,这不是孔孟之学,其他诸子恢弘宏远,更是束之高阁,少人问津。
这些熟悉的先人,每个人做一套,说一套,其实不离根本,都在阐述根本,如果不溯源还本,非常难以接近,如果沉迷到各种概念名词纠缠下去,越说越糊涂,越说越迷惘。
如果用现代各种理念来解读,往往似是而非,离题万丈,用隋唐兴起的佛学来看自然造化,因为文化的差异,还有翻译有太多的夹杂和模糊,解读往往不得其精华,甚至混淆了本来的内涵,扭曲了原来的意蕴,不同文化,有不同的系统,有不用的说法,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前提本身是一块玉,如果是一块石头,石头碰石头,本身粉碎可能不再存在。
宇宙就是一个真相,所说的就是一个理,各种文明对同一个真相有不同的阐述,我们有我们的传统,我们有我们的说法,我们有我们的做法,立足根本,才谈得上兼容并包,与时俱进。
各种视角的解说,从生生不息造化万物来看,这是命,从源自大道不离生生来看,叫做性,从恰到无处无所不在来看,叫做中,从顶天立地巍峨浩瀚来看,叫做正,从和谐相处和睦相生来看,叫做和,从纯粹柔和利而不害来看,叫至善,从独一无二唯此为大来看,叫做独;从自然而然毫不造作来看,这是天理,从千变万化不离其踪来看,叫做易。
名词很多,不离其本,不离其真实,不离其自然,离开这个本源而说,枝叶末节铺得太开反而失去源头。
十只手指有长短,荷花出水有高低,先贤都在一个地方论述,境界有高低,做法有变通,令我们惊奇的是,越是往前,视野越广阔,越是往前,生命越蓬勃,活得顶天立地,犹如大江大河浩浩荡荡,越到后世越活得拘束,越活得自私,活得越来越小,活得越来越窝囊。
因为有太多的夹杂,天人之学混杂了各种人设,清朝朴学在故纸堆里转圈,没有生命的温度,没有呼吸的气息,宋元之后,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最喜欢臆想,做不到就在脑子里构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看上去很美,跟生命本质没有发生密切关系,充其量是自我陶醉的精神麻醉。
外部的原因,帝王统治愚民之术,将最聪明最有能力的人赶到书斋做咬文嚼字的工作,一辈子皓首穷经,不明所以,没有真正的体认,各种造作也多了起来。
汉末之后,宗教的力量也加进来,本来的教化堕落成利用控制,最聪明最有能力的人最好出家,盘腿读经一辈子,无所事事,生活在他处,于人于事没有太大的裨益,再加上宗教本身教法容易起来的贪婪、自大、自私、依赖的习性,发展成祈求贩卖一条链,各种盲目多起来,各种迷信多起来,夹杂在一起,不明不白,煮成一锅自己都不明所以的粥。
天地君亲师,如果对天地万物、社会人事有更多的敬重,对生命之真、造化本源有更多的敬畏,起码可以更接近真实,每个生命都独一无二,每个生命都顶天立地,每个生命都伟岸卓异,没有太多支离破碎的东西,没有太多自以为是。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喜欢仁德而不爱学习的弊病容易被人愚弄,喜欢聪明而不爱学习的弊病容易放荡无度,喜欢诚信而不爱学习的弊病容易被人利用,喜欢直率而不爱学习的弊病容易尖酸刻薄,喜欢勇敢而不爱学习容易惹是生非,喜欢刚强而不爱学习容易狂妄自大。
愚、荡、贼、绞、乱、狂是人性的漏洞,有这样的漏洞而不喜欢学习,不善于学习,会出现许多的支离破碎,出现许多的似是而非,以学以修,专心致志,行而后知,路在脚下,世上没有捷径可走。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凡事从小成大,由近及远,远大的事情有毅力和耐心,从一点一滴去积累,难的事情,从细微处着手,从小节地方处理,往往事半功倍,“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显乎隐显乎微的功夫。
“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圣贤把任何事情都作难事来看待,防微杜渐,未雨绸缪,所以始终不会发生什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