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梁从诫先生,悼念一位公共知识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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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梁从诫,悼念一位公共知识分子
冯永锋
2010年10月28日下午,在悄无声息之中,自然之友创始人之一梁从诫先生在医院里寂然病逝。
消息传得很快又传得很慢,知道的人为之悲伤不已,不知道的人仍旧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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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从诫先生的这一生,是追求“知识分子公共化”的一生;尤其是在1994年之后,他的整个生命,都在为阻止环境苦难的续发而倾尽其心力和血泪,他的整个生命,都在给更多的知识分子作出表率,希望“身负知识权力”的人,能够成为公众信任的人,能够成为替公众请命之人,能够成为为公众献身之人。
每一个人的心都是敏感的,都能够感知社会的苦难;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锐利的,都能接通自然的苦难。发现这些苦难,并把苦难的真相散播于众,进而让有心为之的人,能够“起而行之”,为缓解苦难、阻止苦难、追求美好而赴汤蹈火,是知识分子最为重要的责任。
知识分子可能不是最早感知到苦难的人,知识分子应当是最为苦难所震动的人。知识分子可能不是最有力量的人,但他们的灵魂一定是备受苦难煎熬的人。率先发现苦难的人,率先要承担苦难;一有机会就感知苦难的人,永远不能拒绝苦难。
1994年,应当说,是在1993年,甚至可以推得更早些。这一段时间,当梁从诫先生与其他几位知识分子,一起创办中国最早的富有活力的民间环保组织“自然之友”的时候,整个中国社会的环保愿望得到了极好的寄托。短短的十多年过去,民间环保组织,或者说公众参与环境保护,已经被全社会形成“社会共识”;一小群人的想法成了全社会的共同想法,一两个组织的行动正成为每个角落都在发生的行动。每一个人都相信,保护环境,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身体力行之事。只要你真心实意,愿意把自然的苦难,当成自身的苦难,愿意把社会的苦难,当成自身的苦难。
据说梁思成和林徽因给长子取名为“从诫”,是希望他能够追随宋代著名建筑师李诫的道路,成为一个公共建筑师。李诫撰写的《营造法式》,在世界建筑史上都据有重要的地位。梁从诫先生在北京大学修的是历史专业,说起来,他完全可以封闭在历史学家小圈子里的“区域知识分子”。
然而,知识分子无论身上挟带着什么样的知识和见解,知识分子无论头脑里装载着多少的思想灵光的品德良知,如果其无法在社会出现危难和需求的时候,替自然请命,为公众代言,成为社会进步最积极的倡导者和践行者,那么,这样的知识分子,只能称之为“自私知识分子”,他们早晚在北京植物园的“梁氏墓园”里,在梁从诫先生的碑前,低下惭愧的头。
同样,一个知识分子如果只知道为御用、为商用、为己用,无法独立,不关心“他人的血”,就无法成为“民间知识分子”。民间知识分子,一定是公共知识分子的另一种形象,要成为公共知识分子,一定浑身上下要有草根性。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梁先生是历史学家,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然而,“自然之友”成立后,他辞掉了公职,他抛弃了各种待遇,甚至可能忘记了自己的“所学专业”,也经常忽略了“全国政协常委”这样的职位。而就是在这时,他慢慢地完成了一个知识分子的精神升华,从小我走向大我,从大我走向无我。一个人,只有进入无我的状态,他身上的所有思想和智慧,才会得到正向的发挥,都会成为社会苦难的解除器之一。
梁先生的一生,又“薪火续传”着其祖父梁启超、其父亲梁思成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生命主旋律。他们的生命似乎只为我们的时代而生,他们的生命似乎只为奔向社会苦难而去。放眼过去的一百多年,梁氏家族于中国的贡献,全中国少有。放眼过去一百多年,梁氏家族的数代知识分子,总是能够把自己的生命能量,释放至社会最急需的危苦,暖化冰冷者,活化死寂者,热化悲观者,激化漠视者,转化围观者,度化邪恶者。他们用自己最简单却又最坚实的生命轨迹,向国人一次次地证解着知识分子的人生方程式。
每一个人都可以是梁从诫,不在于你是不是知识分子,只要你不被自私隔绝,愿意让自己成为公众的一部分。每一个机构都可以成为“自然之友”,不在于你是不是关注环境保护,只要你不被汹涌的私欲裹挟,你随时可以替“无告的自然”代言。
在没有知识分子的时候,我们需要公共知识分子;在知识分子满大街游走的时候,我们更需要公共知识分子。(2010.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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