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阴雨,空气潮湿,随手一抓,仿佛都可以捏出一把水来。我怕潮湿,从小就怕。
东北一年四季以干旱为主,唯有春天,是一年里最潮湿的季节,尤其是暖气刚停的那半个月,三月的春风料峭,偏偏还兼细雨,春天的雨最讨人嫌,虽然我那并不务农的爷爷总赞美它,说是春雨贵如油,今年的庄稼将大丰收。但我依旧嫌弃,实在是放学归家的鞋子总是湿的,如果雨大一点,那棉鞋非湿得寒铁一般,整个身体以脚为起点,徐徐向上僵硬如未加机油的老化机器,迈步艰难,手指亦失了灵活,脸青如菜,唯有活络的眼球乱转,拼命想找一个温暖的依傍。
学校里的暖气停得比家早,家里哪怕停了暖气,我妈妈也会偷偷点了电炉子,那不足30厘米的一圈通红,竟有无法想象的温暖,不仅映红了孩子们烤火的脸,还有穿了一天的早就湿得通透的鞋子,袜子,淋了雨的围巾,还有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这些都是一天里包裹我的盔甲,经过了一天的顽抗,现在的它们皆失了法力,全有形无状地瘫成一团,经过一夜的烘烤,明天它们又将武装上阵。
我爱极了电炉子,哪怕因此烧断了几次电阻丝,也不肯远离。当我离开家乡,经历了岭南寒湿的冬季,分外怀念家乡的电炉子,我妈听闻,立即帮我订了电热毯,还想帮我寄电炉子,当然不用,我早就在超市买了最新款的电暖风,电热炉,立式的、挂式的,卧室一台,洗手间一台,客厅一台,看电视的时候,就可以一边烧火,一边吃零食,那样温暖放松的岁月,是我近20年来最难得的自在。
周一去久未联系的发型师处修整,立即被她安排了新发型——居然是20年前我就向往的爆炸式,她一边帮我上药水,一边劝慰,说你头发太少,又少又薄又细软,除了爆炸式的小细卷,实在没有其他发型适合你了。你不要怕小细卷显得老,就你这气质,什么发型也不会显得土气老气的。这话实在是动人,要知道女人,尤其是中年女人,最怕老与土,她一句话就打消我的担忧,干脆瘫平了,任她操作。全程近四个小时,我极是配合,几乎不看镜子,竟在疲惫与煎熬中,读完了读了半个月却只读了一半的书,这也算是另一个收获,不管发型好不好看,至少我也有了收获。我现在常常这样安慰自己,不管做什么,结果如何,总要看到其中的好处,哪怕这好处甚微,用显微镜来发现,但凡有一点,便足够。
发型出来,被她的巧手一甩,左边甩一绺,右边甩了绺,竟觉得很是时尚。立即喜滋滋地付款走人。这一喜就喜了三天,昨晚发现头发打结成几团枯草般,虽然下班已晚,依旧用微热的水洗了头发,按照发型师的要求不能全吹干,分成几团堆成一处,用风桶向上缓缓烘干,这一烘,就烘得眼角打架,干脆将头发散成发射线状,歪在沙发上读书,期间收到女儿电话,拿起手机对镜一照。这放射状的头发如花朵般盛开在沙发上,不,不是花,明明就是一条张牙舞爪的八爪鱼,不是海里的那一条,而是张雨琦在周星池的电影里那个由黑眼圈帅哥扮演的八爪鱼,尤其是切下来一条铁板煎的那一条。不能想,笑得缩成一团,仿佛一个没有智商的傻子,任笑声穿透这湿寒的夜,生出无尽的温暖。
没事找乐,才是幸福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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