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心心念到的家，哪怕已是老房子，有岁月残败后的苍凉，但却是我唯一的家，便怎么看，都觉得可亲。
可惜我多年来未曾仔细瞧它，任它一日一日黯淡，偶尔得闲，我也会擦地抹台，或者请了钟点工前来仔细拂拭，给地板打腊，给不锈钢门窗抹油，但到底有限，曾经瓦光锃亮的门窗一天天蒙了灰似的没有光彩，抹了油也只是霎那光辉，风一吹，它们就低眉顺眼地弯了腰；而曾经映出眉眼、滑倒苍蝇的木地板今天被小物件砸个坑，后来又被桌椅滑出几条去不掉的滑痕，终于千疮百孔没了旧日的容颜。
我是一个极惜物的人，但凡没有坏到无法再用的程度，我总舍不得换，将滑痕太多的地方铺了地毯，仿佛全新装修般的快乐了几天。谁能想到人世间的喜乐从不肯长久，请了钟点工来擦洗灯具，那壮实的中年妇人踩在玻璃餐台上，将一个个高悬的水晶灯球摘下来清洗后，再挂回去，工作很简单，程序很单调，但数量确实不少，所以工程蛮艰辛，她摘下两个水晶球就需弯腰放在摆在餐台上的盆子里，盆子里有放了洗洁剂的水，她清洗了两三个水晶球，需用干毛巾擦净后再挂上去。我怕她觉得工作单调乏味，做久了便不认真，特意放了柔和的古典音乐，看她一直在忙，便转头进屋倒在沙发上看书。
才翻了三五页，忽听到一声尖锐的惊呼，吓得弹跳一般冲了出去，只见她跳到了地板上，而我那硕大的玻璃餐台早就碎得四分五裂，摆在桌面的盆子倒扣在地板上，几十个比乒乓球稍小的水晶球咕噜噜地乱滚，望着这恍若地震后的惨状，我只幸运阿姨没有受伤，一边急切地问她可有事，耳边听到她一迭声的道歉与没事的回复，早就箭一般冲到阳台找拖布、抹布，我像充足了电的马达，屋里屋外地窜，不到五分钟，地板上的积水已净，这才有心情与时间考虑如何处理碎成珠粒或是大片倒地的玻璃，用报纸一层层包裹了，送到垃圾箱，再把那几根依旧坚挺的桌子腿也扔到了垃圾站。这一清理，才发现地板被砸得不轻，这一个大坑，那一堆小坑，至少有上千个，简直是触目惊心。怎么办？只有不看。
又问邻居借了梯子，哪怕遇到再多艰辛挫折，该干的工作也得干完不是？望着惊
魂未定的保洁阿姨，哪怕她再想上梯子继续工作，我也不敢给她安排，万一她因此受惊，或者掉下来受伤，不是我这种普通工薪阶层的人能够承受，干脆我来！哪怕摔伤致残，那也是我因自己家务而致，不用赔款，也不用自责。她负责清洗水晶球，我负责摘下来，挂上去。两个人通力协作，不到一小时，竟然全部搞好，三四百个水晶球熠熠生辉，仿佛全新安装一般，将早已老旧的家映照得更加憔悴。水晶球落了三四年的灰，一直不曾清洗，虽然天天开灯，但透出来的光早就被打了折，不知不觉间，你以为房间就是这样，有点颓废，有点苍老，却有一些温暖的感觉，这一增了通透明亮，一下子显出房间的残旧，就像一个中年妇人，通过朦胧的美颜相机，你还觉得轮廓不错，是个美人，至少是个有气质的美人，可强光一照，脸上的斑、岁月积下的坑坑疱疱显露无遗，别说气质美人，多看一眼都觉得辛酸。
吓得急忙关灯，只怕眼睛受辱。因为清洗了水晶灯具，接连半个月都在想着要尽快装修，至少粉刷墙壁、换套沙发，当然还得买套新餐桌，可换了餐桌，那餐椅也得配套，方显得齐整有品味，转了几个家私城，终于选了套可心的，价格不便宜，从最初定下的目标8千元以内，一直冲到了快2万，一桌8椅，甚是养眼安心。钱嘛，不就是用来花的嘛，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心疼着花出去的银子。又找了装修队，一听到粉刷墙壁，更新地板的费用，算了，还是维持旧貌的好。每天看到遍布黑斑的地板，便有些灰心，于是就不肯开灯，哪怕约了朋友来家吃饭，也只肯开了客厅的灯与墙侧的灯管，至于餐桌上明晃晃的水晶灯，只肯瞻仰，轻易不肯启用。这样拖了两三年，水晶灯又积了陈年的灰，一狠心，直接换了又简单又轻便的纸灯，不到一千元，却清爽简洁。有时候，钱多钱少，还真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你的心情，你的自信。
新灯不仅便宜，灯光还有些昏黄，将整个颇为老旧的家映衬得温馨雅致，又填了两盆兰花，摆上宣纸砚台，偶尔练字，偶尔画画，不仅感觉不到家里装修的脱节，反而有种温婉动人的安心。
老瓶装新酒，只看你这新酒是否走心动心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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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4 08: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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