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买鞋癖。每年不买上五七九对鞋子，便觉得心里不安，每天早上打开鞋柜，总有些失落，茫茫然不知道选哪一对出门。
其实拥有了不少双鞋子，高跟鞋、中跟鞋、低跟鞋、平底鞋、运动鞋、休闲鞋，适合旅行的、宴会的、开会的、工作的、散步的，分门别类，最高峰的时候有上百对鞋子。好在家里地方小，没有专门为鞋子摆放的利用空间，更重要的原因是鞋子会老，在你不经意间，它就老化——裂了、碎了、破了。
前年去某星级酒店晚餐，是多年老友组的局，说大家同在一个城市，却大半年没见，不合适，咱必须得常聚。听了这话，谁还好意思不去呢，不上刀山下火海，那都得去。穿了高雅修身的连衣裙前往，配一双可以布行两公里都不累脚不磨起泡的软底高跟鞋打车过去，但凡聚会，能打车的，我一般不开车，不好停车，酒后还得找代驾，麻烦。没想到，大家满场飞地表演互敬互爱环节时，我一低头，就看到软软的地毯上散了不少粽色颗粒，很是不雅，叹了口气，觉得这星级酒店的管理是越来越差了，哪有卫生保持得这么差却不及时清理的，一定要偷偷告诉楼面经理，让她好好反思，可不能这样马虎从事。
没想到，地面上的粽色颗粒越来越多，当我坐下来，一看到脚下的地面，不火来恼的，肯定是涵养极高的老人家，我还是少年，必须得表达一下。伸手招呼服务员走过来，小声说你看看这卫生，怎么搞的吗？快叫人悄悄打扫一下。服务员不到30岁，果然是没有我见过的世面多，一时间竟急了，马上就叫了保洁大姐立即清扫。没想到我一站起来，本来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人家都能忍受，凭什么我就不能等宴会结束呢？这是让主人扫兴的行为呢。
可是等我坐下来低头一看，咦，明明刚刚打扫完的清爽地毯上又涌起小颗粒呢？马上抬起脚，看脚上的鞋，这一看，羞愧得想立即跑掉。鞋底几乎脱了相，虽然整体还算完整，但多了不少无规则形状的窟窿，老化了的橡胶失了心性，一堆一堆地往外逃。不敢说话，一怕一开口就羞愧而死。偷偷叫了服务员道歉，说是我的缘故，与你们的保洁无关。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送来一个理解的笑。这样的笑，总让我安慰，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傻子，却总碰得到好的人。
那天小心翼翼地回了家，到了家门口就把鞋子脱下来，只怕将房间染脏。进家换了拖鞋，开始整理鞋子，十几双没有折掉包装没有穿过的，试了一下，感觉有老化迹象的，全部扔掉；十几双脱离时代美感的亦扔掉，那一天，光是高跟鞋就扔了21双。全是历年来买回来的超过8厘米高度的巨鞋。我过了穿高跟鞋的年纪了，除了欣赏，并无他用，何必留着占地方呢？
那一天很是刺激，搬了两箱鞋子下楼到垃圾站，一双一双地又看了一遍，这才大步离开，假装从未曾拥有。
去年开始很少买鞋子，除了买了三双运动鞋、一双凉鞋，两双拖鞋便没有再加入新货色，也不觉得难过，可能是因为欲望不高，便没有剧烈的失望。
那天去朋友家小聚，参观了她的衣帽间，那里单独开辟出一个柜子摆放鞋子，一打开柜门，至少一百多双鞋子，全井然有序地摆放着，更难得的是一点异味也没有。轻轻合上柜门，没有羡慕，没有向往，仿佛看了一出历史舞台剧，因为是有与我的生活无关，便什么感觉也没有。无悲无喜。
也许不用断舍离，我已过上了简单又平淡的生活，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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