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产

徐毓才

梅子做梦也没有想到，期盼了五年，辛苦了十个月，孕育出的“一切正常胎儿”会在三十分钟内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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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是一位已经28岁的农村姑娘，长得也算眉清目秀，身材苗条。五年前嫁给了同村的小吴，小吴也是有过一次婚姻的人。他结婚一年后，妻子嫌他没出息，跟着一个有钱的“老板”跑了，留下一男孩。

作为一个姑娘家，梅子嫁给小吴，实在是出于无奈。16那年，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梅子就去南方打工了，进了一家“洗头房”，就在这里，他被社会污染了，变成了“副处”，也曾不止一次的流过产。一次，两个青年为她发生“血拼”，她被公安叫去调查之后，便离开了那块，她失去过也得到过，快乐过也痛苦过的地方。回到了家乡，她决定忘记过去，洗心革面，正经做人。一年后，她成了家。虽然小吴是结过婚的人，而自己和结过婚的人也没有多大区别，老wa也莫嫌猪黑。

2

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往往一心就只想“平平安安”，决不再三心二意。没有了其他念想，结婚了，怀孕就是头等大事。

世上这事就怪，不坐车的时候只见车来车往，烦，要坐车的时候，干等就是没有，急。梅子婚后，那里也不去，天天就在家，可一月一月时光流失，月月下身准时地来，一年过了，没动静，两年过了，还没动静。梅子坐不住了，嚷着催着缠着小吴陪她去看医生。医生盘来问去，查来查去，也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只说是有些“炎症”，她便隔三差五的用西药、中药消炎，片片药、水水药、胶囊，她也不知道喝过多少，大医院、小诊所也不知看了多少。凡是听说哪里有高人，就不惜一切地去那里。有一次，看到电线杆贴的一张纸上说，“某饭店某号房有一位姓崔的医生百病都治”，我找到他，他问了梅子一些情况后，还对梅子动手动脚，说是要“性生活示范”。

真是苍天不负人呀。也不知道是不是梅子的执着感动了苍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去年正月二十一，本是梅子来月经的日子，却没来，梅子窃喜。又等了半个月，还是没来。梅子坏着激动的心情去镇卫生院，一查，果然怀上了。医生还叮咛她一定要按时来卫生院检查，并说，整个孕产期，国家给六次免费检查，还给她发了个本本，以后检查带上。梅子那个高兴劲，简直比考上北大还爽，如同一下子找到了四九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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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梅子如同家里的“大熊猫”一样，可成了“国宝”，一般的地里活梅子均不用去了。梅子呢，也是格外地小心，时时事事处处，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懈怠。别人说，吃核桃好，她就吃核桃，说吃排骨好，她就吃排骨。幸好当时没有听到说，吃茄子、绿豆、大蒜好的，否则，她还真的能够给“逗你玩”、“算你狠”及张什么本做出一份大贡献呢。

要生的日子到了，她带着那个写满了很多“正常”的本本住进了当地最好的医院，准备迎接新的明天。肚子开始一阵一阵地痛，这便是新生命即将到来的“发令枪”，半小时，医生来一次，一切正常。一夜里一直这样，没有歇息。小吴一直守在身旁，密切地关注着这“伟大”的一切。马上天明了，小吴看见了胎儿黑色的头发。他马上叫来医生，医生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慢吞吞地找来白大褂，拿起听诊器，一查，“没有胎心了！”。孩子生出来，是死的，眼见“脐绕颈两周”。晴天霹雳，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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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怀孕，全程规范检查，没有问题。分娩，来住大医院，就想母子平安。检查，正常，而且一直正常，就在那最后半小时，突然没有胎心了！死了！医生、主任、院长先后前来，反反复复的解释说，“没有办法，脐绕颈，勒死了胎儿”。扛了一天、两天，仍然只有反反复复的解释。梅子、小吴的亲朋激动了，买来了花圈，摆放在医院大门口，将胎儿尸体放置在大厅。女亲朋一窝蜂似的轰到院长办公室，要挟院长必须做出满意的答复，否则，决不允许院长离开。

双方请来了律师。公安、卫生上的人也来了。

事情如以往此类事情一样，理是讲不清楚的，情是一定要能够动人的，法是大家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愿意走的。于是，就这么反反复复地谈，上午不行，下午，今天不行，明天。在反反复复地博弈中最后达到“和谐”，医院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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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终于结束了，每次都是这样的结局。

返回的路上，月朗星稀，高楼上窗户亮光点点。

出了这事，对于梅子失去了即将诞生的新生命，伤了感情，对于医院，损失了经济，伤了荣誉，对于医生，损失了信任，伤了面子，对各方都是一件痛苦的事。然而我们能不能在“损伤”后得到一些什么呢？突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内乡县衙大堂对面门楼上的一块牌匾，上书“天理国法人情”。

我的心豁然开朗，夏季的夜风真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