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圆圆的小脸呵

四十多年了，那张圆圆的小脸，一直在我脑中晃着，晃着，从未远去。

那是我决心参加高考的时候，作为家里的重要劳力，父母允许我脱产复习。我在当地最近的那个高中插班，在他们的文科班参加复习。班里有个副班长，喜好交结朋友，见我一插班，在他们班里就是佼佼者，于是跟我交了朋友。我家离学校有十里路，他家就在学校所在那个村，于是他叫我不必每天回家，晚上住在他家。这样，我不但省下了每天来来回回的时间，晚上也可以安心在学校自习，自习结束，在他家还有时间可以看书。

他家人很多，于是生产队把晚上记工和安排农活的那间屋子给他家用，那副班长就睡在那间屋子，我也与他一起在那间屋子睡觉。早晨起床，他家里人又客气地叫我在他家吃早饭。我本来就没有准备早饭，为了不饿肚子，也就不客气了，在他家吃早饭了。这样，我插班读书的四十多天，大概有十来天是在他家吃早饭的，跟他家里人也就都很熟悉了。

他有个妹妹，那时大概是读小学吧，很爱读书，也很勤劳。她圆圆的小脸，很结实的样子；小麦色的肌肤，很健康的样子；眼睛圆圆的大大的，很灵动；性格有点腼腆，也有点大方。穿得虽然有点破旧，但很清爽。她叫我哥，叫得清脆，响亮，亲切，我也喜欢跟她说话，教她一些简单的知识。我住她家的时候，她有事没事总爱往我和她哥住的那间屋子跑，我们说话，她也一起说；我们看书，她默默坐在旁边，很文静，很懂事，那圆圆的小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就秋水般的看着我们。

那年高考过后，我没有考上，下半年又去县里的高中补习。她哥却没考到去县里高中补习的分数，于是在家复习，一边干活。星期天，我会带几张我们在县里高中发的讲义和考过的试卷去他家，把讲义和试卷给她哥，我们也就一直联系着。她也仍然像过去一样，跟我说话，或者默默坐在一边，那圆圆的小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还是秋水般的看着我们。我也偶尔转过脸看她一眼，跟她笑笑。

又一年过去了，我考上了大学，她哥仍然没考上。那年夏天，在去大学之前，我又去她家，把自己复习用过的所有书本和资料都送给她哥。那次，是农忙时节，她哥匆匆接受了我的那些资料后，赶忙下田干活去了，她就来陪着我，叫我别忙着回家，在她家吃了饭再走。她请我在她的闺房里坐着，把我感兴趣的一些书拿来给我看，我就与她两个人，在她房间里玩了好长时间。那时候，说实话，面对着那张圆圆的小脸，面对着那双秋水般的眼睛，我是对她动心的，但害怕她家里人说我，害怕她家里人对我改变了看法，所以一直把这种动心掩藏起来。

我去读大学了，她进了高中。我给他写了一封信，除了问候之外，还说了一些学习方法之类的话。我想，如果她能理解我的心思，能接受我的意思的话，她是会回信的，所以寄出信后一直盼望着回信。可是，她一直没有给我回信。

我不敢再给她写信，怕她告诉她父母，她父母骂我。可是，那圆圆的小脸上那双秋水般的大大的眼睛，却一直在我的脑中，心中。

我也不敢在假期去她家了。

三年后，我大学毕业，她也高中毕业，我去我补习过的那所高中看望老师，也想看看她——她高中毕业又留在学校补习，准备继续考大学。我想再看到那圆圆的小脸，那圆圆的小脸上那双秋水般的大大的灵动的眼睛。但是，我终于没有看到她。

又过了几年，我已经成家了，我工作的学校调来了一位女老师，是她读书时的闺蜜。

女老师跟我相熟之后，有一次跟我说起了她。她曾经多次跟闺蜜说起我，说我才华过人，说我知识丰富，说我……总而言之，女老师说，她对我极其崇拜；女老师还说，她是希望能和我走到一起的，就是后来她成家，找的也是跟我有几分相像的老师，而且也是语文老师。

唉，这阴差阳错，到底是错在了哪里？

至今，那圆圆的小脸，那圆圆的大大的秋水般的灵动的大眼睛，还是我心中磨灭不了的最美的影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