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与现实
(2012-04-14 06:5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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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普通人看清末史专题 |
1894年,由英、美等国传教士、外交人员、商人组成创立的、原旨为“实用知识传播会”的出版机构“广学会”,在上海出版了由著名传教士李提摩太翻译、美国作家、空想社会主义者贝拉米(1850——1898)著作的《百年一觉》(Looking Backward,2000——1887)。书的大意是,一个美国人,在三十岁时昏然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公元2000年。113年间,社会的物质、精神生活已发生了巨大变化,人们完全生活在一个大同的世界中。
对于这种“空想”与“大同”理想的描写与追求,中外历史上不乏其人。其实,按理论只为现实服务这个观点去判断,这种思想的追求,只反映了那些思想者对现实种种不平等、不合理的无声斥责和对现实社会进行改良的要求,这才是那些“空想”背后的根本点;而现实世界的多少人,却在嘲弄着那种字面上的“空想”,这只能是实质上的文不对题。
仔细想来,“均”(即“大同”)这个字自中国历史上两千多年前、有文字记载的陈胜、吴广起义提出以后,历朝历代,有多少人提出过?而这种提出者,如果以代表者来看待,他们代表了历史上实质处于“不均”处境的绝大多数人吧。如果说“均”有其难于操作性因而具有不切现实性,何以中国历史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以激烈暴动的形式提出?包括西方世界的学者、思想家?
实质是,传统落后历史社会中,财富的绝大部分都掌握在权力者手中,他们用所谓的“礼仪”等级制度保障着财富的“不均”获取和劳动的“不均”付出,把权和利暗中捆绑在一起。一个可以把人格分成等级的封建统治者,何以能做到财富的”均“?在既得利权的传统落后社会中,统治者高唱:”均“乃空想;于是,现实权势控制下的懵懂草民们应声:大同乃空想。
统治者口中的“空想”指现实,草民们口中的“大同”指“空想者”的书本描述,这是畸变以后的文不对题。
“大同”是否为空想,生命有局限的现实人们谁也无法“凭空”说清,但人本性的追求,却在过往社会形态中反反复复地捶打着逐渐暗去的那条历史回廊。
回到1894年当时的历史现实,列强环视,日本即将挑起侵略战争。《百年一觉》为当时诸多的仁人志士所阅读(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康有为为此作《大同书》)。他们把“理想”与现实结合,产生了理想高度只为现实低度服务的呼吁和行动,即批评、改良现实社会,他们便是后人定义的维新改良派(西方思想,远不仅及至那些著名的改良派,官僚士林都会有同质的影响)。假如说此时只是“空想社会主义”在当时社会的影响,那么,在之后的十多、二十年中,各种西方理论传入中国,选择何种理论与中国现实社会相结合,只由现实社会的变迁所决定。在清末民初的乱象中,前因、变迁、后果成了势所必然,而其中起到支配作用的,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中国社会千年传统惯性的“枪杆子”,即军阀战乱——清朝267年(1644——1911)大一统以后的分裂。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对未来的畅想(也可叫空想),恰恰是人类进取、乐观主义的表达,这是凡人类的普遍心理。同期1895年李提摩太翻译的《泰西新史揽要》出版(英国人马恳西著),稍后的英国历史学者柯林伍德在介绍此书时热情洋溢地说:“随着议会选举改革法案的通过,一道阳光悄悄射到了舞台上,这是英国历史上最仁慈的事件,它迎来了一个新时代,这时立法的目的就不全是自私的,而是一律针对着废除不公正的优待权了。当所有的错误都尽可能地得到纠正时,一个光辉的时代就随之而来了。”时人这么称赞英国历史性的议会制度,尽管后人也知道英国的议会制自其产生以来,就并非这么“仁慈”,甚至制造了历史性的种种罪恶,但是,对“阳光”,对“新时代”,对“光辉”的追求,曾激励着世界多少民族的进步。历史学家熊月之介绍《泰西新史揽要》说:“《泰西新史揽要》传达了这么一种信息:社会是不断发展进步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要不甘落后,勇于进取,兴利除弊,奋发图强,就一定能由落后变为先进,由弱小变为强大,由愚昧变为文明,由专制变为民主。”相反,一个缺少同样追求与歌颂这种追求的民族,或许笼罩在混沌的黑暗之中,此谓哀莫大于心死;而顽固守旧的清政府就这么被历史所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