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与“教”
(2012-03-19 07:2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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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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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与艺术自古是世界各国治国的两项法宝。政治与艺术互为促进、排斥与适应。政治是一个近、现代词,古代可称为“道”或“宗教”;艺术这个词自古在中国存在,可称为传统的“形而下者”的“技”。
一,技与宗教的现世脱钩性。
利玛窦受罗马教廷耶稣会指派于1582年到达澳门来中国传教。当时耶稣会“方法灵活,不定会服”。这样,利玛窦在中国传教可以因地制宜,改换中国本土服饰。史料中也有利玛窦身穿明朝官服的图像。为了教义不至于被明朝士大夫排斥,利玛窦甚至绘制了这样一幅世界地图:将本初子午线移动,把中国置于世界地图正中,以满足传教地“中”国士大夫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他入乡随俗,见人打躬作揖,甚至见官下跪;他时而着佛装,时而穿儒服,因而留下了“西儒”称谓。利玛窦的传教得到了明廷的认可,在京城,他结识很多公卿士大夫,如徐光启、李之藻、杨廷荺等(这些人在西学翻译史上有一席之地)。1610年,在利玛窦去世时候,中国受洗入教达2500人(包括以上三人)。
历法即推算天象历来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被视为皇朝是否合法及预测凶吉的象征。明朝采用《大统历》,它是在元朝天文学家郭守敬《授时历》基础上编制而成的。但时间一长,误差就大。崇祯二年(1629年),朝廷历官第四次推算日食月食不准;而徐光启、李之藻等人用利玛窦那里学来的西洋历法推算,却分毫不差。
崇祯七年(1634年),崇祯皇帝命令当时的四局即四种历法在京城进行比赛,它们分别是大统历,回回历,西洋历,历算官魏文魁东局。当时负责西洋历推算的是传教士汤若望。明廷官员为了排斥西洋历、暗助魏文魁,便偷偷移动了西洋局的仪器,以致测试不准。第二年再测,其余三局不准,西洋历准确无误。其实,这对于已经发明“自鸣钟”并“朝贡”给了明廷的西洋人来说,或可以称不是一个难题。
满清政权在1644年入关建都北京以后,外国传教士没有因帮助明廷而遭处罚,汤若望被任命为钦天监监正。年轻的顺治皇帝称呼汤若望为“玛法”(满语“师傅”)。1658年,汤若望被封为光禄大夫,正一品官衔。
二,技与宗教的现世挂钩性。
满清统治者即满族人、蒙古人信仰萨满教,而对汉族的统治,仍沿用传统的儒学思想,在“政教合一”上两者相通。耶稣教作为“异教”,终久会遭到本土文化的排斥。
1661年,七岁康熙皇帝即位。顺治之死,便成“人亡政废”。1664年,清廷士大夫杨光先参劾汤若望等洋教士,罪名有三:谋反;二,邪教惑众;三,历法荒谬。假如第一点和第二点由于“教义”不同而有点“事实”的话,那么第三点就有了传统“天象”的政治色彩了。这种“天象”的迷信颇具传统观念:指控汤若望以前为顺治皇帝选择殡葬时刻、地点,故意使用明朝历法,致使两位后妃、一位皇子和顺治帝相继死亡。清廷下令判汤若望凌迟,杖传教士南怀仁、安文思、利类思三人各一百,驱逐出境(史称“康熙历狱”)。事有凑巧,“部议”文书在1665年4月16日送达皇帝手中,京城忽然地震,朝堂惊恐,遂开释汤若望等人。第二年汤若望老死于看管地广州。
1668年,十四岁康熙皇帝亲政。由于钦天监杨光先使用回回历推算天文屡出差错,康熙帝命令南怀仁等洋教士与杨光先同到京城观象台,进行日影移动的时间推测。三天比试,南怀仁等洋教士丝毫无差,而杨光先却屡测不准;对天象的推测出现同样的结果。杨光先遂遭致革职惩处。
杨光先在革职前,对康熙皇帝说了这么一段“理”:
“臣监之历法,乃尧舜相传之法也;皇上所正之位,乃尧舜相传之位也;皇上所承之统,乃尧舜相传之;皇上颁行之历,应用尧舜之历;皇上事事皆法尧舜,岂独于历法有不然哉?今南怀仁天主教之人,焉有法尧舜之圣君,而法天主教之法也?南怀仁欲毁尧舜相传之仪器,以改西洋之仪器。使尧舜之仪器可毁,则尧舜以来之诗书礼乐、文章制度皆可毁矣”,“宁可使中夏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
杨光先说:皇上,我是在为您考虑,准确的西洋历法会影响您的“文章制度”呢!中国人宁可吃草,也不要洋人的苗。不知此时讲求实效的康熙皇帝有没有呵斥“一派胡言”,反正,杨光先革职了。
史料说,康熙皇帝“热爱科学”,“热衷西学”,喜欢实验,擅长数学、物理题的演算,看来,与南怀仁等洋教士等奇妙的“技”能成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南怀仁被誉为康熙皇帝科学启蒙老师)。康熙亲政初年,是洋教在中国的兴盛时期。
但是,“技”历来受“教”所制约。耶稣会传教士在大清因地制宜的行为,在罗马教廷遭到了严厉的呵斥。教廷下令在华耶稣会天主教不得随“俗”,不得参与祭祖、拜孔活动。大清皇帝与罗马教廷经过几年来回口水仗,最终双方的“教”胜过了“技”。康熙皇帝说出了“大清天下无所不有”以后,遂于1717年下令禁止“异教”在“天下”的一切活动。至乾隆朝1773年,罗马教廷宣布解散在华耶稣会。至此,在中国已经有了二百年活动历史的耶稣教,宣告结束。
经过短暂的休眠以后,耶稣教在1811年重又登陆大清澳门。即使在这一段时间,西方人在大清沿海的民间贸易,也从未中断过。“教”这种政治性的冲突,终久未能避免。从此时开始,它伴随着远胜于大清的先进武器与制度观念而来了。
注:以上史料,参阅自熊月之《西学东渐与晚清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