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惨败以后,求强变法成了朝野上下的同一终极目标。但治政者与实行者站的角度不同,便理应产生了不同的看法。
这种涉及深层次、伤筋动骨的变法改革,首当其冲触及的是中高层官僚的利益。他们既是变法改革的对象,又是变法改革从上到下的传导者。这种双重身份促使他们的传导过程成了过滤的过程,对己不利的“一味塞责”(光绪斥刘坤一等的上谕中语),对下不利的则别具居心地加重力度,使得本来光绪性急的变法措施更加轻重失措。历史上重大的政治改革的差错大都出在这里。这引起了社会普遍的不信任因而缺少了基层的支撑,成了沙漠里造楼房。没有基层支持的改革焉能成功。
维新期间,处于社会末层的一般老百姓并不了解维新派主张的实质。相反,维新政策有些恰恰从层面上损害了百姓的实际利益。如整顿街道,损害了商贩;改寺庙为学堂,损害了僧尼;在湖南把保甲局改为保卫局,其职能是打压民间打教闹教风潮,这一点在百姓眼里他们成了洋鬼子的保镖。这就不难理解,在一些稍知维新变法的下层士绅眼里,康党成了“白脸”。对这些社会基层的抵触,康党也只会表面看问题,认为百姓是“燕雀”,而自己是“鲲鹏”,把他们说成“愚民”。与此对应,官僚和百姓把康党说成“奸臣”、“二毛子”。这构成了社会愚昧状态下的一幅百丑图:双方责骂对方的话,其实只是骂己而已。在此基础上,维新的对立派只要稍动谣唇,“康有为进红丸弑杀皇上”,百姓便深信不疑了。
变法失败后,张荫恒被逮捕押解途中路过直隶省城保定,“两市观者万数,咸呼:看大奸臣”。山东的一位小典史(不入流的佐杂官),居然十分自信地说:“我们中国的铁桶江山,叫他们闹坏了。”问及康何许人时,此典史斩钉截铁回答:谋篡位也。
在中国,变法维新历来因反传统而讨人嫌。清末的康党没能走出这个误区。我们不得不承认,变法者与民众的隔膜和误解,不只是他们自己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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