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换青衫假充秀士 裹绿衣佯装小厮
(2016-05-13 22:02:06)分类: 侠 |
鸣云心思极缜密,眼前矮个少女的一番言语只稍一和昆仑三女比对便能分辨出谁真谁假,只是眼下妖女已经脱困,自己自忖多半不是对方敌手,且还有船老大的性命要顾,自己不好说破。于是道:“多谢姑娘提醒,先前三位女剑客的一番话,在下也不曾深信。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是我辈本分,姑娘相谢我倒不敢当呢!只是我看来,眼下最要紧的……。”说到这里,鸣云目光移向少女怀中的师姐。
“眼下最要紧的,以在下看来还是替令师姐疗伤才好!我是初走江湖,好些事体不通,不知道二位身上可有刀创药,我身上虽然带了一些,只怕药效不够好!”
矮身少女何尝不想替自己师姐仔细包扎伤口,只是她心忌鸣云在知道自己是五台妖女后,趁自己给师姐疗伤时暗算自己。她虽然也想过将鸣云制住再出手救师姐,可是她也是一身的伤,生怕一时拾夺不下鸣云,反会被对方寻机引来昆仑三女。眼下鸣云如此说法,正投其所想,于是假意道:“哎呀,我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也忘了!”说着忙将师姐安放在船板上,她办事细致,一手将其师姐身子扶稳躺下;一手自腰间百宝囊里取出一段红锦铺在师姐身下,并将她头垫高,用心之巧,倒见她姐妹情深。
鸣云想着长身少女伤势实重,趁其师妹为其疗伤时,先看了看船家,幸而只是昏迷,并无大碍,只是怎么被矮身少女点倒的,鸣云一时查觉不出;又行至船舱内取出冲茶用的净水递给了二人,并又打了江水,烧煮汤水以备后用。矮身少女不想鸣云在听闻自己姐妹二人是妖女后,仍旧从容自若,心中不免疑惑,但看着鸣云办事尽心,仍是感激的。
稍时,等二人将身上伤口打理,又用热水将身上血渍擦去,矮身少女这才长吁了一气,精神略略恢复。
而对面的鸣云也不由眼前一亮,心道:眼前两个女子,相貌着实不差,纵是比起昆仑三女来也不承多让。,
此刻五台派“师姐”已自醒来,她伤势极重,人却极硬朗,见师妹皱着眉头满脸关心,反而安慰对方道:“皱什么眉头,今日能逃出生天就已是万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一气尚存,林淑云这一掌之仇我一定会报的!”
“矮身师妹”闻声并未振作,仍旧皱着眉道:“师姐你别宽慰我了,我又不笨,怎么这点事情也想不到。昆仑派一帮贱人穷追不舍,大师姐那里又定会怪你和我这一次护法不周,师门我看是暂不能回去了。我两个以后可如何是好?”
矮身少女苦着眉还欲待说下去,却被其师姐施眼色阻住,目光移向鸣云一侧,以示提醒。未想矮身少女却语出惊人道:“怕什么?这家伙是金燕门出身,武功平常的紧,要是他敢露我二人口风,我现在就杀了他。”说着,已探手将其师姐腰间长剑取过。
到此时鸣云才发觉那矮身少女腰间只有一支空剑鞘,宝剑却早无踪影。耳听对方要对自己不利,右手探向腰间准备随时取出金燕镖,左手则背过身后拈起衣角以做万全准备。只是他到底初闯江湖,对人之险恶知之甚少,眼见了前后不过片刻功夫,刚刚还在苟延残喘、需要自己救助的人就要对自己恩将仇报,一腔鲜血,被激的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瞬时间功法气劲全凝在一处,两眼精光直照,浑身劲力欲透体而出,恨不能即时大打一场才得痛快。
鸣云这里准备与矮身少女放对,未想对面五台派的师姐按住师妹握剑柄的手道:“为人需知好歹,这汉子明知我们是五台派的却还向昆仑派贱人隐瞒我二人行踪,已是多有担待。且不论他有什么图谋,总是有恩于你我,你刚刚脱困便要刀剑相向,不是江湖规矩。”
说完,回首朗声与鸣云道:“周公子,明人不做暗事,方才昆仑三位贱人一番言语你已听了。不错!我姐妹二人的确是五台派门下!那昆仑派自委正派,门中人物却多有为恶不法的,也从不见他行什么家法。至于污我二人为非作歹一事,我沈挽云是善是恶,自有世人公论,不劳他昆仑派三个不经世的贱人妄断。只是为防你日后泄露我两人行藏,一时间却得委曲你伴我二人行走一程。你今日之援手,我姐妹二人谨记于心,日后必当补报,不枉君子施恩一场!”
周鸣云闻声皱了皱眉,心里左右计较,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对面沈挽云师妹纪彩霞见状不耐,嘻嘻笑道:“周公子,你放心,我最听我师姐话了,她既然开了口,我自不会对你有什么亏待。只是男子汉行事爽快,我师姐方才说了要你陪我二人几天,等她伤好了之后就好和你分手,你这里到底答不答应,倒是说句话好!”说完,已摘手将其师姐腰间长剑取过,一个祭动已盘空而起,电射于鸣云身前,将鸣云围在当中,一连绕了十余个圈子,其灵动精准比起当日魏恭良的飞刀胜过百倍。
鸣云被对方剑光摄住,自思自己身法就是再快十倍也脱不得对方剑圈,知自己要是拒绝对方,转瞬之间自己便得人头落地。他心思深湛,越是危急时分,越是冷静,心头电念攒动,已有了主意,当下抱拳道:“沈姑娘既然说起江湖规矩,我周鸣云虽是初出茅庐也知深浅厉害,今日您二位身处危难,万事需得周全,即要我相待数日,鸣云奉陪就是。只是有道是一言即出,驷马难追,沈姑娘二位日后如要反悔,也怪不得在下行些手段,大不了大家都没好处!”
沈挽云不料面前这个还未满师的江湖末流弟子,面对自己竟会冷静异常,尽管答应了自己,一番话却说的不卑不亢,末了还藏了话风,意似还有什么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手段。
沈挽云这里思忖,身旁纪彩霞却已笑出声道:“呵呵,周公子说的好没意思,你打量我和我师姐想要让你做阶下囚呢!您是我两个的恩人,我和师姐千方百计的报答您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加害你呢。放心好了,和我们在一起,包你舒舒服服的,只怕到时请你走你还不想走呢!”说着望着鸣云媚笑连连,她人本生的风骚,此时放出手段加意的笑起来,更是媚骨横生,妖艳绝伦。
鸣云看在眼里,心上止不住的一阵狂跳,尚幸他资质甚高,虽仅习练内功半年,但已有些功底。当时为妖女外相袭扰,丹田自然升起一道清气,转眼一个周天行走下来,脸色已经恢复平常。
沈挽云与纪彩霞没想到出身峨嵋外宗的鸣云内功竟然如此精纯,都是吃了一惊。尤其纪彩霞心上更是震动,庆幸自己先前没有冒失将周鸣云斩杀,不然以眼前少年人的内劲,其师长必定惊人。纪彩霞连日来被正教门人追杀已是惊弓之鸟,早没心思多惹仇家,自此回过意了,自此对鸣云愈加的客气起来。加上鸣云形容俊俏,气质清洁,倒是越看越是喜爱。
当下五台二女对视一眼,即由纪彩霞上前和声道:“周公子你为人爽快,丝毫没那些江湖野人的俗气,我姐妹二人实在感激。我和我师姐也知道这一次委屈了公子您,不但未报答您恩德,反连累你行程耽搁。只是眼下我二人危机四伏,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还请公子您大人大量不与贱婢计较!”说着深深一福,满脸都是羞色。
鸣云见她话说的入情入理,声形做的十足,眉头不由一皱,知道眼前五台派二女比自己想的还要难缠危险,想着不知要被这两人绊住自己几时,心上直叹糟糕。但口里还是虚以应付,跟着说了些客气话,心里打定主意一有机会就离了二女而去。
待与鸣云交待过,纪彩霞便开始布置,她先自怀里取出一枚非金非木的一寸来长细针,当着鸣云的面将那针拍入船老大的后脑。并不等鸣云开口质问,便道:“这散香针是迦陵鸟口涎所化,对人体并无伤害。船老大中了此针仅会记不得中针前后6个时辰的事物,一个月后散香针自会在脑里化为无形不会留下一点隐患,周公子只管放心好了!”
鸣云听了将信将疑,试着将船家唤醒,果然对方只是心神有些涣散,身体和脉像倒无一点不妥,这才稍稍安心。
只是接下来纪彩霞命船家将船靠岸,船家却是闻声即动,不做一丝犹豫,又让鸣云有些担心,心里思忖纪彩霞这散香针功效该远不只让人失忆这一点。
等船一靠岸,纪彩霞命船家驾船照旧往前方行驶,一天后才准掉头返程,船老大听了连连称是,不敢道一个不字。到此地步,鸣云只得将船上行囊取了,随二女上了岸。
上了岸后,纪彩霞便自腰间取出一根彩绦来,鸣云本以为她要施展什么法术,未想对方仅是将那丝绦缠在身上,行动间极是爽利快捷,仅只在项上、腰间略略动作,及地长裙便被她打理成劲身短装束。
见纪彩霞单手给自己衣裙打结,单手还要托扶自己师姐,行动偏还一丝不苟、快捷麻利,鸣云不禁心生敬佩。
稍时等少女将其师姐背在背上,鸣云上前抱拳道:“还请纪姑娘引路!”
为鸣云看破自己要步行,纪彩霞嘻嘻笑道:“周公子你好聪明啊,一眼看破我师姐妹要徒步上路,只是连累公子您一同步行,实在过意不去!”
纪彩霞说这番话时,虽是在漆黑如墨的夜下,一双大眼却仍旧晶盈闪铄,鸣云心上略略思忖,口里应答道:“我哪算得上聪明。其它不说,单是眼力就很不济!”
听鸣云调侃自己,纪彩霞笑答道:“哪里,公子您能眼夜下于江中救我二姐妹于水火,足见耳聪目明的很呢!”
鸣云被她说的无法,不作回答,只得将手一摆做了个请字。纪彩霞笑道:“即如此,我就先行一步了!”说着,轻轻一跃便已负着沈挽云飘了出去,速度虽不迅捷,但一跃便是五六丈深远。鸣云见她负着一人还能纵行如此之远,又是不显一丝赘累,且还是带伤行走,足见轻功远在自己之上,到此地步,知道自己避无可避,连逃走的机会也没有,只得轻叹一声,提气追了上去。
二人不过奔行百丈便被鸣云看出纪彩霞武艺精湛,鸣云生有俱来,再和着后天苦练,一身技击功夫远超群伦,眼力极高。论理以纪彩霞不过五尺身量是极不利于修习外门功法的,可她偏是轻功深湛,四肢虽然短小,却灵动之极,背着远比自己长大的师姐于夜下山野间奔行,竟如草上飞一样的迅捷。偶有高大茂密不便越过的树丛,亦是掌化方圆,用劈空掌打出通路,随后负着师姐穿行而过。她一气奔出四五里,也不见显出疲累。
鸣云素有长力气,飞奔四五里自然不放在心上,可待五、六个四五里后,前方的纪彩霞也不见有停下休息的意思,少年人越跑越是心惊。正他这里心惊之际,前面忽然传来纪彩霞银铃般的笑声,跟着眼前一虚,二女身影又是蹿出十余丈开外,瞬间将鸣云拉下好远。
到此刻鸣云才知道纪彩霞先前一直没有使出真本事,他这里心上惊讶,不禁脚下略有耽搁,转眼功夫便看不见二女影子。
鸣云心动电念攒动,欲待借机逃遁,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告诉自己,自己若跟不上二女,只怕会更加危险。他是少年心性,好胜心强,一来不愿示弱于人;二来不想被对方看出自己本领不济,在纪彩霞这类江湖异人眼里身为弱者的自己怕是性命不得久长。
一时打定主意,忙冲身平地拔起三丈高下,待辨明二女方向后,便于空中使了个千斤坠的架势,立时整个身子如一枚秤砣坠向地面。可在坠落的过程中,忽见鸣云脚尖勾动,已缠住了山路上一株柳树的叶梢,当落地时诺大的那株柳树已被少年人拉的似满月的弯弓,随着鸣云将千斤坠身法解去,人影便如一枚炮弹样的射了出去,一个冲天而起足有二三十丈高下,似流星样地划空而过。
而此时纪彩霞已在前方驻足,心里打算,如果鸣云不跟上来,趁机逃走,她便将师姐留在当地,自己上前狙杀他。未想鸣云只稍一耽搁,便已冲天而起,跃起足有二十丈,如此高度便是自己也不能做到。
纪彩霞极是聪颖,当鸣云身后传来树枝的振荡声,便已猜到他使的是什么手段,虽说是取巧之举,可对鸣云这样修行浅薄的人士来说却是十足大胆的行为。纪女久在五台门下,养就浮性,最爱见少年人这类行险妄为的举动,见鸣云冲天遁走,心上即是一跳。再见空中少年生就的剑眉星目,浮空掠渡更显人物英俊,不由地心上越发喜爱,当下右掌晃动,掌心中藏着的一枚蓝荧荧的钢针已是转眼不见……。
三人一路飞奔了两个时辰,鸣云平日里虽然刻苦修行,但也从没有奔行如此长久过,当下计算方向与路程,知晓已到了岳州城外。
等三人行到城外大路时,已近天光,经一夜奔走,不说鸣云,便是纪彩霞也累得香汗淋漓,她姐妹二人本生的美秀,又是武装打扮,站在街头极是惹眼,幸而清晨人烟稀少,不曾被人发觉。
至于鸣云,经这一夜疾走几乎累脱了形,见纪彩霞驻了脚,赶忙行功恢复元气。他这里气还未喘定,纪彩霞已扬手将远处行来的一辆马车拦住。赶车老汉见拦阻自己是两位美艳如花的少女,两只老眼不禁睁的老大,正当他想开口询问对方为何拦自己马车时,却见纪彩霞扬手便将一抹绿烟弹出,正中其颜面瞬时钻入老汉头首七窍之内。自此后,那赶车人便如失了知觉一般,目光呆滞,只直楞楞地看着纪彩霞。鸣云在旁见了,不禁眉头一皱
见对方中了自己的道儿,纪彩霞嘻嘻一笑,开口道:“赶紧送我三人到城东老虎坊,还有路上遇有早点摊子就多买些点心来给我三人食用!”说完,伸出莲藕一样的白臂在老人眼前略作展动,手碗上两枚金镯瞬时放出极清脆阅耳的叮灵声。那赶车老人便如得了号令一样,下车挑起车帘迎三人上了车,扬起长鞭赶车入城。
等到了城中,那赶车老汉果然下车买了早点恭恭敬敬给纪彩霞奉上。不想纪彩霞口刁的很,连续端来几次都不中意。
那老汉便也不知疲倦的奔走十多回,直到端来一卷红豆卷饼,纪彩霞才略略点了点头,老人终于得以继续赶路。
到了这时,车厢内已堆了小山一样的糕饼点心,纪彩霞姐妹二人只取用了其中一点点。鸣云见她二人如此驭使无辜百姓,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见鸣云皱了眉头,纪彩霞笑道:“劳周相公大架飞奔了这么久,一定饿的很了,还请用一点早餐吧!”说着将手里一碟红豆卷递了过来。
鸣云此刻已知对方为人,忙假装恭敬道:“纪姑娘好意心领,我身上自带有食水呢!”说着,也不等对方答话,便打开包袱取出隔夜的馒头和一葫芦水吃喝了起来。
见鸣云连水都不肯喝一口,纪彩霞暗骂鸣云心思好细,但脸上仍笑着道:“周相公您这么客气,我这里倒不好意思再请您帮我们的忙了!”
到了岳州城,鸣云便已做好了要与二女周旋一番的准备,闻声便道:“纪姑娘有什么事,只要在下能办得来,尽管吩咐就是!”
鸣云如此爽快,纪彩霞笑的越发灿烂了,乐声道:“呵呵,说起来这事还真是只有靠周相公您来办,毕竟有些抛头露面的事,我们女儿家实在不方便!”说着,便凑近跟前对着鸣云一番交待。
鸣云听了她一番交待,眉头越皱越厉害,但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刻钟后,马车来到岳州城中一处小小的巷落,鸣云三人下车时,也换了一副装扮。沈挽云做大家闺秀的淑女装束,纪彩霞则头挽双髻变做了一个丫环,至于鸣云则身着长衫,顶了发冠,成了一位少年书生。
鸣云自幼虽读了一些书,可肚子里的墨水终究有限,当下打扮成了文人,举手投足好不尴尬,好在他生的俊俏,皮肤也白,又是练武练的腰背又直又挺,立在当地乍一看去倒是一表人材。纪彩霞看在眼里很是得意,禁不住上前打趣道:“公子万福、公子有礼,不知道公子您今天要看什么书?贱婢这就给您寻去!”
鸣云被她瞧的不好意思,胡乱答道:“什么书都成,只要不是正经用功的书,免得拆了我这假书生的谎!”
纪彩霞笑答道:“那可不成,您要是不正经读点诗书,往后家里有个访客,您这秀才的身份不是一下子就被拆穿了!”
鸣云听了,脸上流汗道:“扮什么不好,非要扮个书生,还是个秀才!纪姑娘,这真要拆穿了,可不能赖我!”
纪彩霞闻场指抵樱辱望了望小巷两边,意似要鸣云说话小心些,不要被人听见。口里又道:“放心好了,有我姐妹二人调教,包你不落破绽。”说完,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道出“调教”二字,脸上微微一红,但眼中媚意却是越发浓了。
鸣云少年喜事的年纪,虽然平日里行事极是沉静,但当自己一人在外闯荡,心无挂碍,倒是没了往日那么多顾忌。此刻他被纪彩霞二女困住,在外扮起书生,过起以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虽有一半烦恼,却也有一半猎奇心理。看着纪彩霞一脸得意,不由好胜心起,道一声:“那就全靠两位姑娘帮忙了,我这里就去寻保正落户,您二位还是先回屋里去吧。”说着就待往巷外走。
纪彩霞见他走了,忙在身后假作高声道:“公子外出小心,这赶车的老倌我就等公子您回来了再放!”
鸣云闻声叹了叹气,知道纪彩霞这是在以赶车人的性命威胁自己不要趁机逃跑,于是只得摆了摆手,自往巷外寻人去了。
原来纪彩霞二女为躲避正教剑客追捕和同门师姐的怪罪,大隐隐于市,就近躲避到了这岳州城的市井小巷里。她二人往日里淫恶不法,交接了诸多浪人士子,可谓遍布大江南北,恰好岳州城内就有一位士子常年无人居住的宅院,,正合适姐妹二人在此地避祸,顺便养伤。只是要在市井中居住,难免要与左邻右舍打交道,还要向当地保甲挂藉。她两个孤身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容易惹人嫌疑,好在有了鸣云便不成问题了。
论武艺,纪彩霞远逊师姐沈挽云,可除此之外杂技百样,她都样样精通。当下修书一封,大概内容写的是宅院原主人冯举子进京赶考,路经姑丈家,因姑丈家中有人染了天花,便将两位表弟妹接回家里来住。为自己赶考不能分身,幸而表弟年纪已不算小,还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便先护着姐姐暂且在自己这座别院住下,等来年放了榜再由自己护送回本家去。信尾写的都是请些当地士绅、地保多多照应的话,并鸣云姐弟二年纪幼小,平日里不便外出等等遮掩三人行藏的措辞。
纪彩霞百宝囊里有的是惨死在她床头的士子们的玉章印信,当下找出那冯举子的私房印章,妥妥贴贴地修书盖印,由不得人不信。其时鸣云见她在车厢里草草几下就将一番交待写的又详尽又简要,一手工整的小楷更是笔力深湛,禁不住的心生佩服。
再说鸣云不多时刻便找到当地的保正,那地保见来的是冯举子的亲戚自然不敢怠慢,待看到鸣云也是有着功名在身的秀才,更是另眼相看,迭口地称赞鸣云一表人材,不愧是冯举人的表弟,日后一定飞黄腾达。
鸣云听着很是头大,好在他肚子里多少有那么一丁点墨水,硬着头皮胡诌了些之乎者也,倒也把那对方骗的信以为真。
而后鸣云守着纪彩霞的交待,取出十两白银交给保正,借口自己在岳州城人生地不熟,托对方雇人自今起供一个月的柴米。鸣云家里总共不过三口人,一个月的柴米自然是用不了十两银子的,那地保见了心知肚明,脸上笑的更是灿烂了。
稍时等鸣云回到冯家宅院,门户已是大开,纪彩霞正拿着扫帚在前院扫地。街坊邻居都是好事的,见常年不住人的冯家宅院里来了人,路过时故意走的近些往院子里瞅看。那做了丫环打扮的纪彩霞倒是大方,见有人往院里觑窥,便笑盈盈与那人打招呼。窥望的人见她模样生的俊俏可喜,也借机和她攀谈上见句,问一问主人是谁?从哪里来?来做什么的?
纪彩霞一一笑着作答,顺便向问询自己的邻居打听些附近哪里有菜市、布坊?哪里能买到便宜又好的吃的、喝的、用的?被问的人为她即知礼又惹人亲近,便以识途老马自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了后来,几位被问询的邻居却在争辩自己介绍的店家才是最好的,反倒要纪彩霞劝几位不要争辩。
鸣云被众邻居堵在门外半天进不去,只得在门外静候,而纪彩霞像是故意把他忘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和鸣云打招呼,对街坊几位称自己小主人回家来了。
一时引得邻居们争相来看,见鸣云生的一表人材,年少英俊,加之纪彩霞在旁殷勤介绍,便一下子熟络了起来,把鸣云年纪、家境一一问了个遍。鸣云见了这帮好搬弄口舌的街坊自然是头大无比,好在他到底在码头上干过几年,和人交接、虚以委蛇的事也能应付的来。一时堆了笑容小心应承,再有纪彩霞在旁帮衬,倒也对付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邻居们四散而去,纪彩霞关了大门,鸣云已累得两肋生汗,气喘吁吁。
纪彩霞见了笑道:“你这人真没用,不过应付几个多嘴公婆,就累成这样!”
鸣云没好气道:“我哪有纪姑娘您的本事,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便让街坊四邻都信以为真你们姐妹二人真的是冯举人的表亲了!”
纪彩霞翻了个白眼道:“什么我们姐妹二人?明明是咱们三个人,莫忘了,你可是咱们三人中唯一的男人,以后持掌门户对外应酬交接的事,可都要劳你费心。指望我和我师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到此地步,鸣云已知道纪彩霞千伶百俐,尤其擅于俗世经营,自己实在是比不上。于是换过话题道:“还是先别说这些了,令师姐怎么样了,伤势可好些了。还有纪姑娘你身上也带着伤,也该多多回房静养才好。”
听了鸣云这一说,纪彩霞笑道:“算你这人还有点良心,知道问我姐妹二人的安好!”说完又皱了眉道:“我师姐伤的很重,要连着静修十日,这十天里不能被人打扰,否则前功尽弃还有加重内伤的危险。至于我,身上虽然有带着伤,但和我师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先强打着精神对付着,等我师姐出关后再说吧!再说,在这里居住还有好多事要做准备,不说别的,单是咱们的饮食总要有人烧煮,我们又不能雇人做饭,只有我来做!”
听到做饭一事,鸣云自信道:“区区做饭小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哪知纪彩霞白了他一眼道:“男人家做饭成什么体统,这家里又不是没有女人,你就不用和我争了!再说你的心思我也不是不知道,今天早上我给你的早点不吃,无非就是怕我给你下毒罢了。不怕你知道,我若真要下毒,你也绝查觉不出。何况这里人烟稠密,我也不怕你再逃跑,拦阻你的逃走的本事我或许还不十分拿的准,但毒死方圆百丈内百姓的手段我还是有的!”
听纪彩霞放出狠话,鸣云眉头一皱,不想纪彩霞又道:“放心好了,修道人向重因果报因,不是被逼到绝境我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这一次相助我姐妹二人,我师姐很是感激,入关前叮嘱我不要慢待了你。我不是不知冷暖的人,周相公您对我们好,我姐妹二人自然记在心上,大恩不言谢,日后我的为人,你自会知晓!”说这番话时,鸣云竟未从她眼底见到一丝犹豫,意出自己望外,一时对纪彩霞心性又有了新的考教。
等二人说完了话,鸣云才得以将冯家宅院打量了一番,原来是一座规整的小小四合院,前院狭小只有两件南房,后院东西各一间厢房加上两间上房,也不过四间房舍,叫人意料的是再往后还有一座后花院,倒是占地颇广,因长年无人居住已是长满了荒草,原先的树木花草倒被那些杂草挤占了的东倒西歪,枯萎凋零。
鸣云发觉纪彩霞手脚快的惊人,自己外出不过一个时辰,便将除后花院的其余各地打扫的干干净净,几算是一尘不染,而后又见到每个房舍里都悬了一个避尘珠,少年人这才明白过来。不过单前后两间庭院能被纪彩霞打扫的干干净净也足间她手脚利索了。
为避嫌,鸣云住进了东厢房内。当他才刚放下行李,就听见后花院传来轻微响声,好奇心下,少年人来到后院窥探。
原来是纪彩霞正挥动花锄在院角锄土,见鸣云显身,少女笑道:“周相公先休息去吧,午饭我一会儿就去做!”
鸣云道:“哪里敢劳动纪姑娘为在下做饭,何况你还有伤在身,不瞒姑娘,我在家里也是常做饭的,只是我三人的饮食,鸣云做起来也轻松的很。”
纪彩霞不料鸣云会做饭,且话里意思信心十足,不禁有些意外。想着鸣云受着自己协迫竟还愿意照顾自己饮食,虽是她生来阴险刻毒,但心里还是不由地感激。只是为免鸣云看出自己心意,忙假意道:“我姐妹二人连累周相公不能及时上路,已很不安,怎么还能反过来让周相公您照顾我们……。”
她这里欲待再说些什么,不料鸣云为防她和自己为做饭的事争执,又开口道:“不知道纪姑娘在这里种些什么,以在下看来,眼下姑娘你还是先疗伤要紧!”
纪彩霞娇声叹道:“周相公说的何尝不是,我这里也好想回房休息休息,只是这宅子里脏成这样怎么能住的了人,我师姐伤重之下暂时顾不得了,可等她出关时若还是这个样子,怎么像话。所以我才搬弄些彰致寻些帮手来,小小玩意儿入不得周相公法眼,还请相公您别见笑啊!”
鸣云被她左一个“周相公”,右一个“周相公”,叫的浑身不在,赶忙道:“纪姑娘还是别在称在下‘周相公’了,在下一介草莽武夫实在当不起!不介意的话还是请直呼在下姓名吧!”
“哦,被人称‘相公’不自在了吗?敢是周公子你还没成亲吧?呵呵,要不要我为你物色一位美人做你妻子啊?”
以纪彩霞妖女的身份,会和自己开起这样的玩笑,鸣云听得脑门浸汗,半句也不敢回答,可对方并不放过他,又道:“哟?一位美人还不够吗?看不出来,你这道貌岸然的家伙,原来也是一个好色之徒,居然也想着左搂右抱呢!要不要我师姐和我两个人一起嫁给你?放心,我不会和我师姐争的,师姐自然是你正房,我呢……。”
说话间,纪彩霞已走近鸣云面前,伸出莲藕一样的玉臂抵着鸣云肩道:“那我就只有做你小老婆好了,只是人道是妻不如妾,你对我师姐好,对我可要更好哦!”
鸣云被纪彩霞说的心惊胆战,明明见她伸手推搡自己,却无法抵挡,轻轻巧巧被小丫头抓住自己肩头。同时又觉对方指尖用力,似掐、似揉,半边身子竟似没有了似的,轻飘飘几乎要飞了起来。
鸣云禀赋极好,后天又下了苦功,先天一气童子功已修炼的很可观,虽被纪彩霞制住一时,可心头适时一个雷霆震动,即刻恢复神智,当下推开纪彩霞玉掌,正色道:“纪姑娘玩笑开完了,您还没和我说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纪彩霞不料鸣云瞬间之内便恢复平常,心下暗惊,但又为对方一身童阳窃喜。一时换了副声色道:“原来周公子您脸皮这么薄,一点也开不起玩笑。即如此,那我日后就称呼你的名字吧,只是单叫你周鸣云好像又太客气了,要不彩霞以后就叫你小云好了。但我也不许你再叫我纪姑娘了,从今后你就叫我‘小霞’好了,这样人前人后也都方便!”
鸣云被她的缠的无法,只能胡乱答应,好在他平日里就被称呼“小云”惯了的,倒也不怎么觉得。只是明知道纪彩霞将两人称呼改为小云、小霞,鸣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两人讨价还价半天,终是以鸣云还是照旧称呼为“小云”,纪彩霞则改口成了“阿霞”。
言归正传,再说纪彩霞在花园一角种的原来是一枚奇特的种子,至于有何妙用,却要到了晚上才能知晓。鸣云被纪彩霞神神秘秘说的云山雾照不明所以,但少年人好奇心胜,仍是到了夜里和纪彩霞到了后花院里探望。
当夜只见中午种下的种子已长成一株6尺来高的的花苗,枝头点缀了十余个花苞,看情形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破蕾绽放。鸣云看了暗暗称奇,身旁的纪彩霞则从百宝囊取出一只瓷瓶,倾出碧绿色的水珠倒在花下。说来奇怪,那倾注在泥土中的碧水,顷刻间便被花苗收入花茎内,转瞬功夫又流到花蕾里,原本翠绿的花蕾绿的越发晶莹剔透,挂在枝头好似十余枚玉坠。
纪彩霞见状,笑道:“成了!”说着便将那花苞一一摘起,又从宝囊内取出足有鹅卵大小的圆球,并一枚来金属管筒。
“给你见识个好玩的物事,要不要?”纪彩霞笑与鸣云道。
鸣云甚是聪明,见那圆球上有药芯,已猜到些什么,只是因对方手里拿的实在太过精巧,不敢相信。后见纪彩霞将十余枚花苞装入破开两瓣的圆球,这才笃定相信了。
纪彩霞见鸣云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好奇的样子,小嘴一撅,不禁哼了一声。后又道:“怎么样,我们夜下比比眼力如何?”
鸣云素来对自己眼力有自信,只是担心对方出什么难题给自己,嘴里只道:“我修行有限,哪里能与纪姑娘您相比!”
哪知他这里话音未落,纪彩霞已瞪了他一眼,嗔声道:“不是说好以后不要再称呼我纪姑娘了吗?你这人怎么这么大忘性,年纪不大,脑子却这么不好使!”
鸣云怕与她纠缠,只得将方才的话又重述了一遍,把“纪姑娘”改成了“阿霞姑娘”。
纪彩霞对鸣云这样应付自己并不满意,但她又担心时间耽搁太久会损了自己灵机花的效力,便不再与鸣云罗嗦,不乐道:“即如此,我也不用你帮忙,我自己一个人打望好了!”
鸣云闻声笑了笑,心道:果然这丫头精诡,明明是要自己帮忙,却偏偏出一个赌赛眼力的题目。
鸣云是少年心性,虽是心上这么想,但纪彩霞即开了口,便决定能帮就帮对方一把。
思忖时分,对面纪彩霞已将包了花蕾的圆球上的引芯点燃,迅速装入金属筒内,并高高的对准了天空,刹那间功夫,但见火光冲天,筒内的花球已被高高射起空中,直升至空中二三十丈高下,砰的一声巨响,炸起一朵巨大的礼花,顿时碧绿色的烟花遮了漫天,飘飘荡荡散满了整座岳州城。
鸣云练有夜眼,见那散落在城中的烟花,虽然绝大多数消逝不见,却也有偶有在落地时显出一抹浅碧色的光华,其中有十余处光华尤其深湛,竟然久久不散。一旁纪彩霞看在眼里,乐在心上,当下回首与鸣云道:“我出去走走,劳小云你看家!”说时,一个振身,已身化绿云飘起空中。
稍时她又似想起什么,驻落在墙头笑与鸣云道:“哎,说好了,现在家里就你和我师姐两人。哼!你可别趁我不在的时候做出些趁人之危的勾当,要是让我知道,可有得和你算账!”
鸣云只觉着她说着这番话时嗓音又甜又腻,话音竟在耳畔久久不息,不知不觉自己已立在当地仔细回味对方话里意思起来。他正处血气方刚年纪,虽然天性执诚,可被纪彩霞一番话挑拨的也禁不住一阵晃动,等他发觉时,不禁暗叹一声:妖女厉害!
鸣云这里正思忖间,忽见墙头上的纪彩霞弹指点动,一抹粉红色的弹丸已电射至自己身前。吓得鸣云大惊失色,连忙闪身避过,不料那粉色弹丸波的一声轻响已在他身前三尺炸开,化为一团粉红色烟幕,尽管鸣云反映迅速,身上仍是被沾染了一点。
想着往日里江湖上的传言,鸣云连忙闭气运功,谨防中毒或是着了纪彩霞更下作的手段。未知那粉色的烟雾,仅是由女子的胭脂散化的,方圆十丈内尽是一片奇香,久久不绝,至于鸣云身上也变的喷香扑鼻。
“呵呵,你这人好可笑,我谢你照看我师姐,所以送你这许多百里香,谁知你并不领情,白糟蹋我的好东西,真是可惜!”纪彩霞见了鸣云狼狈相,纵声笑道。
鸣云闻着身上胭脂香,在确信自己没有中毒后,心上一松,一时头脑冷静下来,猜出纪彩霞用胭脂打自己,定是为了防备自己趁她外出时逃遁用的。想到这里,鸣云回敬道:“放心好了,你的百里香胭脂一定不会糟践,至少这城里的狗儿一定会记得你这胭脂的奇香。当然,有着狗鼻子的人也一样会记得!”
纪彩霞听出鸣云在拐着弯子骂自己,脸色瞬时一红,可想着灵机花花粉药效只有片刻时间,也顾不得和鸣云争辩,只得嘟着嘴冲对方吐了吐舌头,便忙着翻下墙头赶路去了。
纪彩霞一去两个时辰,直到四更天才回来。当鸣云见到她时,只见她一身尘土,怀里抱着一团物事,两眼放光,止不住一脸的兴奋。
鸣云笑道:“你找到了什么好东西,这么开心?”
纪彩霞得意道:“的确是找到一样不错的宝贝,只是你先前不帮我,哼,可没有你的份儿!”
鸣云怕纪彩霞当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分润的想法,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好奇想见识见识罢了。”
纪彩霞闻声故意打了个哈欠,卖关子道:“有什么可好奇的,夜已深了,我忙了这大半夜,也早累乏了,这就去睡了。你也早点歇息吧!不过,看在你看护我师姐这么久,还是得谢谢你!”说完,冲着鸣云嫣然一笑,随往上房去了。
鸣云没想到纪彩霞一副小孩样的脾气,以为这样可气恼自己,只得摇头笑了笑。后见纪彩霞进了屋后并未歇息,而是挑明了油灯,照得屋内大亮,但见屋内人影晃动,显然在里面忙碌着什么。
鸣云生就的怪脾气,即不好色也不喜欢窥人秘密,当下也不去多想,只管回屋休息去了。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鸣云就听见窗外院内传来扫地声,心道纪彩霞起的好早,虽是有些刁蛮脾气,却是很爱干净。想到这里他也忙着起身,略做梳洗,推门到了小院内。
令鸣云意外的是,在院内打扫的并不是纪彩霞,而是一个青衣小厮,中等身量,一身短打扮,服色虽旧,但针角却新,显是用旧衣布才刚做就的。再看那小厮儿眉目生的极清秀,颜面额头却又透着一股子青气,目光呆滞,仅在自己出门时回望了自己一眼,便又老老实实埋头扫地,摆弄扫帚的双手好似不大灵便,动作十分机械,几乎是将扫帚拖在地上,全靠脚下来回走动清洁地面。
鸣云人极聪明,略一思忖,已猜到些什么,只是他才刚修道,又是初入江湖,眼前这一类的奇迹,实在不能相信。当下又细细观查那小厮儿,又见他脚生的很小,并不像男子的样式。
正思忖间,忽听上房门户一声轻响,纪彩霞已揉着眼睛从门里走了出来。当见到青衣小厮拖着脚步扫地时,面露不悦,上前就踹了小厮儿一脚,那小厮儿被吓的啊的一声尖叫,声音清脆,几乎和女子一样。
“真是蠢的可以,连个地都不会扫,像你这样要扫到哪年?我师姐还在闭关疗伤,你要是失手闹着些动静,小心我生吞活剥了你!这里不要你了,你赶紧给我到后花园里去,把园子里的草通通给我拨了。要是到了午后在院子里还能见到一棵杂草,我便砍了你一条膀子做柴烧!”说完,又冲着小厮儿屁股上用力踹了一脚,
见纪彩霞欺侮青衣小厮,鸣云不乐道:“他不过是你的佣人,又不是你的奴隶,何必如此欺人?”
“要你管?这东西能被我带回来是它的福气,我想怎么治它就怎么治它。哼,你别以为看出它是个女的就来护短!”
原来那青衣小厮是个女子,只是纪彩霞为防外人看着冯家宅子里女多男少不便,故意做了件男子的衣服给她。好在纪彩霞留下她本指望她帮着做下粗笨事,平时绝不会让她出家门的,倒不担心被外人看破。
鸣云眼尖耳灵,自然也看出青衣小厮是个女儿身,但却不晓得她的真实来历。偏偏纪彩霞恼恨他为一个蠢笨的丫头顶撞自己,故意不对鸣云解说,心里只想着鸣云来求自己解释。
未想鸣云生来执拗,除自己姑母外,从不愿在女人面前低三下四的求告,见纪彩霞不说,他也不问,只是跟着那“青衣小厮”一同入了后花院。
等到那后花院内,鸣云先是一惊,原来那“青衣小厮”正在当地搬动院内的假山寿石,但见她举手便见两枚几有磨盘大小的青石推至一丈开外的墙根下,跟着又双手托举,把个两人来高的石笋捧在掌中,不说头上冒汗,脸上连红都未红。直看的鸣云瞪大了眼珠,嘴巴张了老大。
纪彩霞在旁笑着,伸出玉指往了鸣云张大的嘴巴里点去。事出不意,鸣云舌根已被少女指尖点动,条件反射下少年人禁不住呕了几呕,但过后回味却觉满嘴都是女儿家的香气,鸣云虽不好色,也禁不住心上一阵浮动。
“哼,瞧你那傻样,就这点小玩意儿就把你惊成这个样子。幸好是我,换了旁人,你现在舌头都没了!”占了上风和便宜的纪彩霞脸上再没了恼怒,对着鸣云娇声笑道。
鸣云苦着舌头心头不禁有些着恼,但过后想着若是纪彩霞真有心暗算,自己这舌头的确是保不住,心下也就释然了。因见纪彩霞脸色转好,趁机问道:”算你厉害!那你且说说这女子的来历吧!”
“凭什么你一问,我就要回答,我偏不告诉你,急死你最后!”纪彩霞闻声笑道。说着,又上前补了“青衣小厮”一脚,骂道:“轻点!蠢东西,照你这样搬动,不只杂草,连花木损个精光,要是碰坏了我的花,跌坏了我的石头,我就先踹数你两条腿。”
“你别看她生的单薄,其实骨头极硬,我昨夜放出灵机花粉,在这岳州城内第一个找到的就是她。原先我还以为是首乌一类的药精正好给师姐补元气,不料只是一株两百年的枣树精灵,如今只能差她在家里做些粗笨的杂活。”
鸣云不乐意纪彩霞欺侮枣木精,皱着眉头问道:“两百年的枣树就可以成精了吗?”
“按理自然是不成的,但这株枣树却是个异种,两百年功夫只长到不足七尺,我昨晚只稍运法力便将她化为两尺的盆载带了回来。她原先的主人也算是个有见识的,所居住的地利极好,附件又有一口甜水井,早晚可收日月精华,便宜她不过两百年便能修成人形。当然,这里面也有本小姐帮了她好多,她从此跟了我,日后所得的好处只会更多,我这里稍稍差遣她有什么不对?何况她这枣木的身体坚逾金铁,我就算再怎么踢打她,又怎能伤她分毫?哼,就你会怜香惜玉,不过看出她是个女儿身体便对我大呼小叫的!”
经纪彩霞这么一番解释,鸣云皱了皱眉,也不再好说什么,只能替那枣木精叹息未遇明主。
鸣云这里皱眉,纪彩霞却忽然换了一副笑脸,忽而拉起他的臂膀向大门边走边道:“行了,有了这笨丫头在这里,我多少也能松口气,我看你在家里也没事,就陪我出去逛逛菜市口吧!”
被纪彩霞挽住自己手臂,鸣云眉头皱的越发重了,一面运力将手臂自纪彩霞怀里抽出,一面疑声道:“令师姐不是正在屋里闭关疗伤吗?你我二人都出去了,谁来替她护法?”
纪彩霞不乐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妈,要你陪我出去逛一逛你就这么多说辞。实和你说,要不是我分身无术,昨夜鬼才会把你一人留在家里陪着我师姐呢!别以为你长的有那么几分俊秀就多了不起似的,比你俊的多肚子里却都是下流的东西的货色,姑娘我不知道看了有几箩筐!把你留在家里伴我师姐,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况且现在有这臭丫头在家里,有什么意外她自有法子通知我。我又仅在这宅院外百丈方圆内走动,有了变故顷刻就能回来,怕些什么?”说着,又来拉鸣云臂膀。
纪彩霞这一番纠缠除了真有些担心鸣云会不利沈挽云外,其余一多半其实是防止鸣云借机逃遁,又鸣云之聪颖怎能不知晓。当下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她出了门。至于枣木精则被纪彩霞安排等她二人出了门后,老老实实关门上闸,留在家里继续打扫后院。
虽说在家里纪彩霞板着面孔数落了鸣云好些不是,可一待二人上了街,她就换了一脸的开心和兴奋。起初鸣云以为她不过是故意装出来给街坊邻居看的。不久之后,却发现对方的确是开心的很,一路上指点着周围新鲜事物,等到了菜市、油坊的市集上少女更是撒了欢的来回奔走,但有品色不错的食材都想放进自己菜篮子里。
鸣云奇怪她对菜蔬果品的辨别远超常人,完全不像是个五台门下的修行人士,一时没忍住和纪彩霞讨论些菜品上的经验,未想引来对方极大的兴趣,当知道鸣云家传厨艺时,更是指定过会儿就回家尝尝鸣云的手艺。
虽说如此,可鸣云还是发觉,一路而来纪彩霞时有和陌生人交换眼神,鸣云心细,发觉但凡和纪彩霞递眼色的多是衣衫褴褛的中老年妇人,就算有服饰华贵的也都面露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