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集子的后记
(2015-03-30 16:33:15)后记:
这本集子收入的小说,对我而言别有意义。譬如前五篇短篇,是以平均两年一篇的频率发表在《天涯》这本刊物上的,前后历时大约有十年之久,而这十年,基本上囊括了我个人写作史的前期。在这里,我将它们汇集在一起,用以向《天涯》这样的刊物致敬;《怀雨人》是这本集子里唯一的一部中篇,这部小说我一直留着,没有收进自己任何一本集子里,这次我不仅略显“突兀”地将它和一系列短篇并置在一起,并且还以它做了书名,可见我对它的重视之情;而《平行》,算是我最新的作品,也许你可以从中看到我的努力。
集子里旧作占了很大的篇幅,如今重新打量这些小说,我似乎看得到昔日的那个自己,那个使出浑身解数去搭建私人小说版图的自己。那当然是一个美妙的时期,一个雄心勃勃却又战战兢兢的小说家出发了,打点行囊,这些作品就是我当年口袋里的碎银和武器。那时候,我几乎一夜就能够写出一个短篇——万幸,我并没有因此放任自己,谨慎并且自尊地没有去粗制滥造——那种蓬勃的创造力,如今追忆,甚至会令人忧愁唏嘘。对于旧作,作家们往往会心有懊悔。据说,马尔克斯始终还在修改他的《百年孤独》——他常常会在旅途中对着自己的这本名著圈圈点点;我所喜爱的小说家薛忆沩更是将修改旧作当成了一份严肃的文学事业,他曾兴致勃勃地跟我谈及对于旧作中某个词语修改的心得——他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力求准确、准确、更准确。我对这样的同行充满了敬意,充分理解并且赞同他们的严苛。对于自己的旧作,我也常常怀有羞惭之心。但是我想,对于完美的追求,永无止境,趁着精力尚好,姑且先将精益求精的劲头用在新的作品上吧。而且,我也乐于留下一些遗憾,立此存照,使自己瞻前顾后的时候,还有一份原初的参照物。
我所喜爱的小说家布洛克曾经在一篇文章的末尾写道:“主啊,曾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早晨服用一粒绿色药片,似乎只有那样才能集中精力,提升写作水平……请帮我远离它们。”写作经年,如今我和这位小说家境况相同,不同的只是我所依赖的药片是红色的。那么我也想在此祈祷,请求上帝让我有勇气不依赖任何化学药物的帮助。如果上帝足够仁慈,我还想继续向它祈祷,请他让我在这本集子付梓以后的写作中,不怀有任何一种与小说艺术无关的奢望(这里面包含了对于名利的渴求与对权威的迷信),从而让我不至于因为怀有了这样的奢望而蒙受羞耻。
我还想借用布洛克的话结束我的这个后记:
我现在是作家,我做的是自己毕生渴望的工作,不需要谁的批准,只要有可写的题材,有写作的技能,我就会一直写下去。
2015年3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