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塘街上原来的那个江南衣馆现在成了正社了。也就是门楼上原来用砖雕刻的江南衣馆四个字改成了正社两个字了。

很多时候很多人看这两个字会误读成社区，经常莫名其妙的恍兮惚兮闯进来理直气壮毫没有冒失之感，待觉察有点不对不妥时，有的就悄无声息咂趣地退了出去，有的看到书啊画的观赏一番也会和主人有个交流。

因为江爷现在入驻里面，因为正社现在就是江爷的地盘，也让我在时常山塘街闲逛的档口有了一种归属感。因为有了根据地，尽可以像半个主人招呼朋友们进去喝茶，吃个饭，毫无拘束，自由自在，混说乱话。

江爷回苏州的时候住在里面，有他的卧室，吃在里面，有他的厨房，他也会时常心血来潮做菜做饭，手艺也是不错，在那里绘画，在那里绘画，有他的画案画室书房；在里面会客，宽敞的空间，聊天喝茶时十分惬意，有他的客厅，在里面展示摆放他的瓷器，悬挂他的字画扇面，有他的展区，在里面教学书画，有他的教室。功能齐全，格局明朗。

两侧厢房，再一天井，一大厅，两边厢房，附房。前后厅隔弄旁边一楼梯，楼上几乎是楼下一样的面积，格局稍稍不同，上楼时三间厢房，现在成为休息室，餐厅，卧室，楼下的一个天井成为共享空间，围着走廊，前面是宽广大厅，两侧厢房。400平米的空间过去应该是一财主的家，现在江爷把它当成自己的家，他的书画展示的艺术殿堂，他的绘画读书写字的学习空间。旧式的格局因为有所改建，更多的阳光铺洒进来，阴霾沉郁的旧宅就焕有了生机。

都说老宅阴气重，可江爷是龙的子孙，王族卷宗的后裔，案上红木匣子置放着沉重厚厚来自石桥的家谱，有根有据有源传承自宋赵匡义一脉。装修时他从北京运来门口摆放的两尊盘龙造型石像，沉重无比的要吊车起重之类的机械帮忙卸车的，运来时很是突然，一时半会找不到人的档口，正有久违的两朋友老杜和孟菲斯路过，也不是干力气活的，居然也就摆放好了。后来一想，既然他们几个就能摆放妥当，那放在门口岂不是很不安全？哪天有人动了歹念也可以搬去的哇。结果三五壮汉上去想推石像纹丝不动，若是不动用起吊机械是靠人根本不能搬动。

江爷也所擅长的画的事钟馗，且他一贯相信自己的艺术是惯常如有神助的，上来之笔的事多，且所绘钟馗也是有灵气的那种。晚上吃饭，一问，两朋友名字生肖果然均是带龙的，有渊源的，所以上午干那个体力活的行为艺术就是得道而助。

当江爷神神叨叨的说这故事时，我和杨凡在他那饭桌上吃饭，杨凡一向惧怕这类怪力乱神题材，幸亏是白天，清清朗朗大太阳底下，还惶恐地在那听着。有一阵我们白马涧搞活动要值班，晚上出来开车行程中杨凡一再要求车上话音不落要不停的说话，据说曾经有过一次独自一个人夜晚开车，就只能一路尖啸着叫回家的经历。本来江爷还有兴致画幅钟馗做鬼的赠送，如此也悻悻然只得怏怏的作罢了。

冬日一个假日的午后，应邀去喝茶，阳光很好，从临街的玻璃橱窗投射进来。南来北往的两拨朋友分别喝了茶聊了天谈了书论了画来了又往了，江爷介绍的时候说起名字都是从前画刊杂志上见过作品而未见过本人的。

这些年江爷更多的时间是在江湖行走，苏州反而待的时间不长，但凡他离苏返苏的那天我们总有一见或者告知一声，送行接个风，或者一起吃个饭，或者一起去洗个澡的什么，有时简单的一碗面，也就打发了。

穿流不息的过客游客在烦恼的山塘街上从窗前走过来又晃过去，桌上放着一鸟笼，全身羽毛绒黄的一只漂亮小鸟不停不息，我的相机透过鸟笼看外面的世界有另一番风情，和江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他说他喜欢这样的市井平民气息，所以正社选址在此让人非常舒适。江爷本是农民出身，以后跻身画坛，我一直以为钟馗、菩萨、罗汉题材是他的长项，他孜孜不倦告诉我写萝卜青菜的齐白石一路也是他人间烟火所长的。说的兴起，他一电话出去让给他拍摄纪录片的朱姐也过来，说要亲自下厨做几个菜。待到朱姐穿戴梳妆打扮舒齐锦衣华服的磨磨蹭蹭姗姗赶来天夜已晚，江爷恍惚冰箱柜子里没货，于是说无米之炊难为巧媳妇，去吃羊肉吧。

出去的路上，我偶一回头见到纪克骑着辆车，就，践踏叫了一声。寒暄之后，见他没事就让他一起去吃饭。纪克说，你客气，好意我心领了，但江爷请你吃饭，我正好叨扰呢。我说本来就是因缘际会，又非设局鸿门之宴，都是临时起意，你太拘礼了。要不我到前面让江爷邀你一下。走在前头的江爷朱姐闻我叫唤，回头一说，都是老朋友，也笑了。浴室江湖落草结义般在一羊肉馆坐下。我戏嘲朱姐从未有过此种场合的民间体验。朱姐说我反正已是锦衣夜行了，姑且算是微服私访吧。不知不觉间纪克就喝多了。我和江爷和纪克有过多年历史了，对他不时冒出的掐头去尾的一句话两个字略有所知。朱姐却让冷不丁冒出的这个人和说的话揣揣猜猜的云里雾里惘然起来。江爷说你既然不知道也就别去搞明白，但是很多人为了搞清楚某些事的却可以去请教纪克的，因为他有常人没有的资料信息渠道，有常人不具备的记忆人脉储存。然后江爷就结帐，说散了，回去喝茶吧。

一曲走到外面街上时才发现纪克没跟来。返回去一看他还在吃喝，遵义市一起笑了等他。

夜色之下的山塘街依然繁闹，让你来人往摩肩擦踵。而江野爷的正社里灯火通明起来，又有朋友来访说要切磋艺术。江爷如炬的眼神精光四射，我和朱姐出门，对他说，如果散的早，今夜夜深他就会。之笔神助，弄出些神来如有的玩意了。

倪熊

2012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