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之论辩术
(2015-09-03 08:5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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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哲学苏格拉底逻辑论扁强词夺理有意说慌的人 |
苏格拉底如同其他智者一样,他的社会人生观点与他的逻辑思辨,看来似乎是不相干的两样事情。苏氏与智者的逻辑思辨,主要是在与人的论辩中使用的,而其真正的社会人生观点,则并不是按严格的逻辑推论出来的。
比如,苏格拉底强调人的无知,这是从什么逻辑论证出来的?
又如,苏格拉底批判民主制用豆子抓阄的方式不合理,他这个观点,是凭什么逻辑推出来的?苏氏谈这个问题时虽也用了类比推理,他谈到挑选船上的舵手必须选择有经验与技能的人,而不能用抽签的方式;但我们再想想,苏氏认为抽签式民主不合理,首先是出于对抽签式民主的后果的感受,还是出于他的类比推理?谁都想得来,苏氏的类比推理只是表述自己观点时的证明方式,而不是他的思想产生的具体机制。
苏氏连同智者的逻辑思辨,几乎全是为了与人论辩的。
苏氏与一般智者虽然都有一些较好的观点,但我们还必须考察一下他们逻辑思辨特别是好论辩的思想风格。原因在于这种不好的作风影响深远,西方哲学在其后的两年多年间,一直有这种遗风的存在。
智者好辩,其末流被人称诡辩家,以至智者学派也被人称作诡辩派。好辩与诡辩难道毫不相关或者只有偶然的联系?抑或有某种必然的联系?
辩,不管什么性质的对辩,都是以战败对方,自己获胜为目的的。古希腊的辩,首先是法庭争讼中的对辩。自古至今,在打官司时的辩论中,双方中的任何一方,维护自身利益的性质,都是绝对高于寻求真理及事实真相的性质的;在讼争中,几乎很少碰到过自已牺牲自己的利益以寻求真理和正义的傻子的。古希腊的雄辩应用的又一场合是政治生活,雄辩术的唯一目的就是证明自己正确,别人错误;雄辩术的根本目的就是说服、制服听众,让自己的观点占领、统治他们的头脑。
使弱论据变为强论据——这就是智者公开宣扬的原则与才能。
苏格拉底与人的对话,往往明显地带着一种论辩——与人一争高下的性质。
如果一争高下成了目的,手段便得服从这个目的了。这就如在战争中获胜成了根本目的后,任何手段都可采用了,“兵不厌诈”这句话就是证明。
论辩当然得循着一定的理,或者说古希腊人所说的逻各斯。然而,理有真正的理,也有虚假的理,有立足实在的理,也有牵强附合的理。中国有句话叫“强词夺理”,强词夺理就是把没有理的东西说得似乎有理。
在柏拉图的《会饮篇》中,当别人赞颂爱神厄洛斯的美善时,苏格拉底却反驳别人说,想要的对象对于想要的人来说总是他所缺乏的,是他还没有得到的,而厄洛斯爱美善,便是由于他缺乏美善,因此,厄洛斯既不美也不善。苏格拉底在这里不是典型的强辩吗?若依了苏氏的逻辑,爱好人的人便只能是坏人了,希望成为一个高尚的人的人便必是个不高尚、平庸甚至卑劣的人了。
在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第四卷第二章中,苏格拉底够运用他的论辩魔术,向人证明有意说谎的人比无意说谎的人更为正义,也就是更道德。他的论证过程是:有意把字写错、念错的人比那些无意地把字写错、念错的人更懂得字应怎么写、怎么读;因此,有意写错、念错字的人是有知识的人;由此类推,有意说谎的人便是懂得正义的人;再往下推、懂得正义的人(有意的说谎者)比不懂正义的人(无意的说谎者)便更正义些了。
就结论的荒唐程度而言,这实在有点像芝诺向人论证阿基里斯追不上乌龟;但说实在的,就论辩技巧说,苏氏远不如芝诺。
就是凭着这样的逻辑,苏格拉底在前一例中,逼得他的对手阿伽松只好回答说,“我亲爱的苏格拉底,我开始害怕了,我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些什么;在第二例中,逼得其对手尤苏戴莫斯面对苏氏的强辩,战战兢兢地说“似乎是这样,可是我好像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据柏拉图与色诺芬的记述,苏格拉底在论辩中向来是百战百胜。其原因,不知是苏氏的过分高明,还是苏氏的对手过度的无能。
总之,苏格拉底凭的是他的辩证法。辩证法据说是通过在辩论中揭露对方的矛盾而求得真理的方法,其实毋宁说只是套住对手,致其于死地的方法。
苏氏的辩证法是继承着芝诺的辩证法的,二者共同的本质是利用理论逻辑以证明自己正确,别人错误。
很可惜,许多人都指出苏格拉底的辩证法实际上只是一种破坏的辩证法,它破坏的威力无边,而建设的成果寥寥。
在柏拉图的《拉凯斯篇》中,尼昔亚斯对他的朋友说:“你不晓得凡是接近苏格拉底与他交谈的人都会被他拉进辩论的漩涡,无论谈什么问题,他都让你不停地兜圈子,使你不得不把自己的过去和现在都告诉他。一旦被他套牢,他就决不会放你走……他肯定马上就会这样做,而我自己则要成为受害者了。”
苏格拉底最惯用的手法是,先要求对方讲出自己的观点,然后他一层一层地来批驳你,直驳得你体无完肤、狼狈不堪为止。
在多次与人探讨某个定义的过程中,他总是让别人下定义,然后将别人的定义驳斥完。当对手最后要求他来下一个定义时,苏格拉底却说他也不懂,他也下不了定义。往往是一场辩论,便如此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