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的例会，跟往常一样，我带着会议记录薄，和项目部的几个经理一起，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前。

紧闭的门里隐约传出交谈的声音，陆叔叔有客人。

几个经理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贸然敲门。

我转头看了看今天当职的秘书Nancy，她用下巴冲着门的方向点了点。

我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拂开门，经理们依次进入，微微向着陆叔叔的方向鞠躬：“陆先生。”

我拿着文件夹，“陆叔叔。”

“都坐下吧。”陆叔叔点点头，沉声说道。

待人都坐定后，陆叔叔转过头，冲着百叶窗投下的阴影下坐着的人，“LEE，我给你介绍一下。”

男人手里拿了杯凉茶，闻言缓缓抬手喝下一口，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老板椅借着滚轮的力量灵活地滑出阴影。

心脏突然漏跳一拍，我看清了他的脸。

“这就是柯洛。”

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男人气定神闲，一派平静，对上我的视线，冲我微微笑了笑。

“小洛不是很聪明，不过很懂事，LEE，你多教教他。”陆叔叔还在跟他介绍着我，“小洛，你过来。这是我当年的学弟，也是你长辈，快叫LEE叔。”

我顾不上注意陆叔叔说了些什么，也忘记了人前该有的教养和礼貌。陆叔叔这几天挂在嘴边上的人居然是莫延，这个意外的冲击让我有些回不过神。

对面的男人又笑了笑，面容平和。只有我看得清，那满满的笑意，没有一丝一毫传进眼睛里。

他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例会照常进行，经理们逐一把手上的项目进程汇报给陆叔叔，我也照常做着会议记录。

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时不时抬眼去看坐在斜对面的男人，他双肘支在老板椅的扶手上，两手交叠相握，修长笔直的腿随意伸展着，微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在作汇报的经理们。

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莫延曾得意地跟我说，这叫散漫的优雅。偶尔被我吐槽，男人会笑着揉乱我的头发。

现在，他依然散漫而优雅地坐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而那些带着孩子气的宠溺，却再也看不到了。

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句对话，是他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滚出去。

排在最后的梁经理的汇报也已经结束，之前一直全神贯注听着的男人突然动了一下，我垂下眼睛。

再抬眼，发现他不过是换了一个更闲适的坐姿罢了。

除了最开始陆叔叔介绍我们认识时候礼貌性地点头微笑，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过我一眼。

低下头，我翻看着手里那份记得乱七八糟的会议记录。

例会结束，陆叔叔挥了挥手，“到这里为止吧，小洛，你陪你LEE叔叔一起走，送他回去。”

“嗯。”我抬起头，正对上莫延戏虐的眼神。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我把手里的会议记录交给梁经理帮忙放到我桌子上，带着莫延乘电梯直达停车场。

他安静地跟着我，一句话也没说。

而直到我们坐进车里，我也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

熟悉的气息在车厢内蔓延开来，我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们还在LA，一切都还没有改变。

“我想不到你会是陆叔叔的朋友。”沉默半晌，我转头看向他。

男人挑眉，摊了摊手，从西装兜里掏出烟来点上：“年纪的事我是开玩笑的。你没当真吧。”

我愣了愣，才明白他是在介意之前跟我说过的不到三十岁的那些话。

“这没关系的，我也有事骗了你。”而且要恶劣得多。

莫延没有应声，重重吸了两口烟。他每次心烦的时候，烟抽得就特别重。

半晌，他放下烟，无声地转头看我。

车内空间狭窄，正副驾驶座位的距离有限，透过淡淡的烟雾，我看着男人的脸，几个月时间不见，他消瘦了不少。

精神还好，然而近距离细看就会注意到，他比我离开LA的时候还要憔悴。

如日中天的事业徒然扼断，任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我缓缓开口：“在洛杉机的时候，我不该对你那样的。其实我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

男人“哦”一声，笑笑，没说话。

“但是他已经有爱人了，我一天到晚缠着他让他们很困扰，所以他叫我该好好找个人恋爱。我不想让他操心，就去试了。”

莫延又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叼在嘴里，用鼻音低低地哼出一个“嗯。”

“但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再见到他我就明白了，我只能喜欢他一个人。”

我狠了狠心，闭着眼睛把这句话说出来。

我一直欠他一个解释，我不想再骗他。

莫延叼着烟，轻轻笑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我，嘴角上嘲讽的弯度不知道是在笑我，还是笑他自己。

“话说得太早了，你还这么年轻呢，”咬着烟，男人含糊不清地，“以后的路还长着，说不定哪天就又遇到合适的人了。”

我摇了摇头：“我不可能忘记他的，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莫延皱了皱眉，按灭手里的烟，抬手扶上后颈，恨铁不成钢地叹息着摇了摇头。

“你的事，我真的很对不起。”我抬眼看他，认真道：“要是你不想见到我，可以说出来，我很明白的，我会去向陆叔叔解释清楚。”

我不想见到他为难。

男人一副被我噎到的样子，睁大了眼睛，啼笑皆非：“不用。这事就算了吧，你LEE叔没那么小气，反正大家都是玩，较什么真。”

这样风轻云淡的一句话，那些纠缠的过往就此一笔勾销。

而我怔愣在那一个“玩”字里，半天都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