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11月16日我的生日。起床前，盘算着怎么安排一天的生活。然后，一切计划都不需要了。

做好早餐给老公准备泡好咖啡，正打算给自己泡一壶好友特别寄来的生日礼物武夷山红茶，小壶小杯享用，香气在意念中都慢慢腾起了。用iPad看邮件的他突然紧张起来，一查手机，一个五分钟前来自奶奶的未接来电，老公八十四岁的奶奶心脏出了问题。老太太居然还气定神闲的先发了个电子邮件！

我们囫囵扒了一口，套上衣服，开车去离我们家十分钟车程的奶奶家。路上，我们一边祈祷着她安好，一边担心着同样八十四岁的爷爷。

到了他们家，奶奶和爷爷坐在餐厅里。老太太打扮整齐，平静的说，“我全身没力气，心脏好像跳得快快慢慢的，吃过拜耳的速效救心片，我需要去急诊。”吓坏了的我们赶紧带她去急诊，也带着患阿尔兹海默症的爷爷。

其实奶奶没肯打911而是要我们送，原因就是爷爷。如果急救来了，他们可能会把爷爷送去临时照顾。——

奶奶一直拒绝接受爷爷的现实，不肯送他去nursing home，死活一个人抗着，直到垮下来。人类的执着，神都没主意。

奶奶在CCU里一天，药效加上她终于卸磨了，下午心律正常了，转入普通病房。她拉着爷爷，不停说，“亲爱的，我要在医院住一晚，你今天晚要自己睡，我很快就回来。”她乐观的跟我说：“我觉得爷爷这次真明白我也会累的。”

晚上为了方便爷爷，让他在有记忆的地方，我们决定住在他们家。我匆匆回家取了些我们两个的换洗衣物，再去医院给奶奶送了些她随身用品。奶奶拉着我聊了很久，她貌似明白过来，有些事情终究要放手，不是你自己主动放下，就是等着现实逼迫你放下。然后，她又找些例子，说明她还能把爷爷置在家里照顾。有个英文词back paddling，倒划，似乎最贴切她的犹豫不决来回挣扎。

老公给爷爷澡完，安上床。他回家去取些东西（顺便偷吃巧克力），我坐在客厅里，大脑试图拼凑起一天发生的一切。虽然早就预测到这天的到来，真来了，还是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过了十分钟，听到动静，一抬头，爷爷。我站起身来，观察他的表情，想知道他需要什么，我怎么样能够给予。他的蓝眼睛空洞的看着我，像个丢了东西却又不知道是丢了什么的孩子。

一种难言的恐惧浮上心头。恐惧一词并不准确，一些无奈，一些无助，一些无知和无可知。

我说：”爷爷，奶奶在医院观察，她要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一起去看她。“

他又是那样看着我，继而转身，蹒跚着回去卧房。我跟着过去确认他盖好毯子。松了口气。十分钟以后，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又一次。

老公进门，我轻声告诉他爷爷的状况。我们于是决定开着门睡，如果爷爷半夜起来游走，我们可以看到他阻止他出门。然后，如我们所料，“Grandpa!" 我们两个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他，站在我们床前！

好吧，我们两个分工，上半夜Matt看护爷爷，下半夜我看护。我闭上眼，醒来时已经早上四点半，Matt都没叫醒我换班。我赶紧换他去休息。

我抱着小被子坐到爷爷奶奶的床上。不一会爷爷的手朝我的方向移动，等他碰到我的膝盖，确认有人，他的手缩回去，往上拉了拉他盖的毯子，接着睡。

十五分钟以后，他又检查了一下。我的膝盖还在。

一会，他爬了起来，我问他，你要上洗手间吗？他说是。我看着他进洗手间，出来，躺下。

然后，膝盖检查，一直到七点半。此间爷爷至少醒来十次，起床四次。

早饭，剃胡子，冲澡。又是一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