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杨哲

  为什么老夫老妻都选择背靠背？因为只有后背是平坦的，两个人背靠背，比任何一个姿势，双方皮肤接触的面积都大，传递的体温也多。最适宜的往往并不是最诗意的。生活，爱情，莫过如此。

　　在纯真的中学时代，俺喜欢看高桥留美子的漫画《乱马》。小茜睡觉有梦游的习惯，又是习武出身，对同一个被窝里的乱马总是拳脚相加。可怜的乱马缩成一团，眼泪汪汪，躲在床脚瑟瑟发抖。这漫画给俺留下了恐床症的心理阴影。

　　长大后有了女友，我俩一起看一本心理学杂志上的文章，专门探讨睡觉的姿势与爱情紧密度的关系。说男女刚恋爱的时候，总是对视而睡。热恋期就同向而睡。到了老夫老妻，就会背对而睡。杂志调查了几百对情侣，都是这么个过程。俺女友说，那咱们就一直对视而睡吧，就让我们永远处于刚恋爱的阶段。我一想，这不容易吗？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时候俺还没学跳舞，是个小胖墩。钻进被窝后，女友把俺胳膊往脑袋下边一垫。她说就喜欢这样肉嘟嘟的臂膀，有安全感。看着女友微笑着入睡，俺是呲牙咧嘴的--这胳膊麻啊。想抽出来，又怕打扰她。而且她睡着睡着，分不清是睡迷糊了还是咋的，眼角突然流出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轻轻滑落--那是幸福的泪水。于是俺下定决心，这胳膊就是不动，大不了废了。估计睡着了也就不疼了。结果，在麻的情况下，俺根本就睡不着。硬撑了半小时，最后胳膊条件反射似的，“嗖”地就缩了回来。女友睡得正香，头发被扽了一下，醒了，白了俺一眼，扭头愤愤睡去。

　　俺还认识个小美女，她男友众多，后来终于稳定了。为啥啊？小美女解释，第一晚，她就装作无意枕在了男生的胳膊上。她琢磨男人一会儿就会喊疼。可是她枕了半小时，那男的愣是没反应。她半支起眼皮偷瞅，男生咬牙咧嘴。她心想，看你还能撑多久。可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发现那胳膊还枕在她脑袋下。而男孩彻夜未眠，早上已经精疲力竭。她深为感动，坚信这就是爱情。我听完后不停地争辩说，他肯定是彻夜未眠，这样才能早上再把胳膊伸到你脑袋下。小美女说，呸，你别玷污爱情。

　　后来俺为了不打扰女友睡觉，这胳膊也不伸了。就这么俩人相视而睡呗。为了以示亲密，俩人贴得还特近，脑门贴脑门。晚上睡觉的时候，俺总能感觉到一股热浪，冲向俺的小胡子。之后，我就开始计算我们俩的呼吸，比谁的频率高。再过一会儿，我就闻到了晚饭的味道，猪肉大葱的饺子，喔，还有早上喝的豆浆。睡梦中，有个美丽的女人，从天而降，满脸苍白，到了我的脖子边就张开血盆大口。我猛地睁开眼，女友正在我脖子旁边磨牙呢，咔嚓咔嚓还特使劲。

　　为了挽救女友的形象，我把女友跟滚雪人似的，给翻过去了。女友觉得这姿势也行，肚皮贴后背。可这姿势还存在着手往哪放的问题。一只手可以穿过腋下，到达山峰或者平原，可另一只手呢？后来专门看了个外国人拍的教育片，该片系统讲解了男女睡觉时，手该放哪的问题。看完得出结论，我们该换张没有床头的床。也就是头部的位置没有遮挡，男生的手就可以像少先队员敬礼一样，高举过头顶。当然我们也可以头朝床尾睡，不过睡了以后才发现，我又忽视了另一个细节，片子里的男女，人家就裹张毛巾被，我们这北方大冬天的，身子的一部分露在被子外，早上起来，胳膊不麻，因为已经僵了。

　　我和女友好了一年，改背靠背睡了。果然被那心理学杂志说中了。想到这，还有点不甘。不过睡在一张床上的问题，的确困扰着中外无数睡眠学家。美国白人中五分之一的夫妇分床睡。亚裔夫妻同床睡，但睡眠质量最不好。外国的高级床垫，双人床都是俩单人床的床垫拼的，中间有条大缝。这样一个人无论怎么辗转反侧，另一个人都没事。总之人们为了睡觉的确绞尽了脑汁。只是俩人背靠背之后，我总觉得对不起女友。感觉就像看腻了对方，不愿多瞅一眼似的。不过后来明白了，为什么老夫老妻都选择背靠背。因为只有后背是平坦的，两个人背靠背，比任何一个姿势，双方皮肤接触的面积都大，传递的体温也多。

　　最适宜的往往并不是最诗意的。生活，爱情，莫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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