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邵夷贝

　　曾经我们是一个个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的理想少年，像所有有过梦想、感受到炽热的年轻人一样，异常敏感地感受着这个世界，并希望世界能够按照我们“好”的标准慢慢改变。可是当我们发现世界没有如愿变得更好时，是不是为了适应它，我们就要变得更坏？

 　　“三姐和她的骡子在一起，长安城和我的梦想在一起，我父母和他们的伤痛在一起。我们唱不动这个伟大辉煌的时代，我们唱不醒这座伟大辉煌的城池……我们没有改变这个世界，却被这个世界改变了……”

　　这是不久前看的相声话剧《六里庄艳俗生活》里的一段台词。这部话剧将背景建立在大唐长安城外的一个小村庄——六里庄。话剧虽然与我们时空相错，却用一种幽默犀利，反衬出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无痛与无助，与今天毫无二致。

　　说这段台词的沈公子，曾经年少轻狂，和恋人三姐一起追求音乐梦想。但出外游走了一遭后，残酷的现实让他们落魄回乡，三姐再也无法在他的豪言壮志下潦倒生活，对他和他的爱嗤之以鼻，最终放弃他和梦想安心嫁人。穷困潦倒的沈公子最终选择来到六里庄开始新的生活。

　　这是一个关于梦想陨落的再平凡不过的故事，平凡到几乎每个人都在经历或者目睹它的发生。最初，我们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不甘并痛心，慢慢地，只会觉得它正常、普遍、无所谓。

　　路边派发的小广告上总是写着“梦幻无流产”，现如今终于明白其中的深刻。就像个神秘组织正在传送生存教旨，告诉你说：继续走吧，年轻人，别害怕。梦想这种拖你后腿的东西，让我们为你无痛流产掉它。”

　　我们从单细胞动物进化成现代人，虽然过程漫长而艰辛，但为了适应这个世界，我们不断改变自己，最终为它完全改变了自己最初的面貌。就像从“吃不了太咸”到“吃什么都太淡”一样，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接受口味越来越重。

　　汶川地震期间，赵普在主持时流泪，所有人都称颂他真情实意、感动人心；玉树地震时赵普又流泪了。这次，好多人开始说他假模假样、逢场作戏。

　　糟糕的是，大多数人的痛感神经在逐渐变大条，更糟糕的是，没有变大条的人反而会受到大多数人的质疑和嘲笑，就像我们直立行走之后开始轻视四肢行走的动物一样。

　　世界剧烈变化，我们也在剧烈变化。这变化剧烈到让我们没有办法招架，于是我们只好放淡自己的感触、忽视这些变化对自己的影响，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冷漠地观望这个嘈杂的现状，所谓“无痛”。

　　2010年11月，广州亚运会上空高唱为国争光，与此同时，上海一栋大楼被烧毁。这真是一个奇异的国度，我们的情感要在喜悦和悲痛之间做如此快速的切换。其实更多年轻人是没有时间去切换的，他们都在忙着生存。然后他们会用一种淡漠而纠结的语气说：“相比动辄死亡成千上万的大灾难，50多个人算什么……”人类的适应能力真是伟大得让人觉得悲摧啊。

　　林语堂称颂中国人的现实主义，认为：“浓厚的现实主义是一种安于人生现状的态度”。这也许是一个普通个体在剧变的时代中不得不选择和遵循的一种处世原则。曾经我们是一个个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的理想少年，像所有有过梦想、感受到炽热的年轻人一样，异常敏感地感受着这个世界，并希望世界能够按照我们的“好”的标准慢慢改变。可是当我们发现世界没有如我们所愿变得更好时，是不是为了适应它，我们就要变得更坏？

　　我们就是我们，世界就是世界，两种事物怎样都不可能无缝隙地合为一体。我们是与其相处，而不是变成它的一部分。也许它大多数时候强势，而你太过弱势，但是弱势者也有弱势者的原则。如果你知道在你的标准下什么是“好”，就努力按照你所谓的“好”去做吧。当我们的愿望与周遭不断发生碰撞，需要选择的不是放弃，而是换一种方式坚持。

　　坚持不了的最坏结果就是，我们“无痛”地变成加缪在《局外人》里描写的莫尔索。他对一切都冷淡无感，包括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先是毫无缘由地杀人，最终看着自己被送上刑场，还淡漠地说：“我还希望处决我的那一天有很多人来看，对我发出仇恨的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