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21. 相亲相亲烦到抽筋（C）

1988年1月10日

又有人来做媒人了，一个老头来到我们家，说有个人在加拿大，想在这里找对象，他本人34岁了，成了之后要出国。母亲的意思是年龄大了些，否则可以考虑。我直言不讳：我不出国，即使真想出国，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达到出国的目的。我不想寄人篱下，国外没有任何亲戚，被别人耍了都不知道，也没人救你。那些所谓有钱人在外国找不到，就跑回国来找，打着可以出国的旗号，迎合当今出国热的潮流，揣摩当今女孩子的心理，以为个个女孩都想出国。我和大多数女孩不同，我有思想，而且思想还有一定的深度，我不会用最美好的爱来做交易。也希望父母别为了某种目的而把我卖掉。我当然知道父母是为我好，为我急，也怪自己没本事，找不到自己所爱的人，让他们为我操心。不提了。

 

1988年4月15日

某某给父母来了一封信，提及我的事，有这样一些话：“上次大y又来信问我知不知道姐姐的个人婚事，我又哪里知道呢？屈指一算，姐姐已经过了2X岁，千万不能再拖了，我和姐姐通信不多，可每次通一次信，我总是又喜又悲。想到姐姐一直都不喜欢当教师，却偏偏逃不了这种命运；男朋友也没有；工资又可怜巴巴，却还总是节省又节省地存钱去玩……爸爸妈妈，你们若有时间，就关心关心姐姐的事吧。爸爸你跟她谈可能更有效果一些，因为您威信高一些嘛！我是不敢问她，因为她不愿意我提这件事，以前写信跟她提起过她都叫我以后别再提，我是怕惹她生气。她历来对我很好，尽心尽意，其实她本身的气质外表条件都绝不逊色于我，只是没有缘分！”

 

“这封信千万千万不要让姐姐看到，妈妈不要把信随手乱放，看完就烧掉或锁进抽屉里，切切！”

 

很可惜，这封信我是第一个看到的，看完后我有个深刻的感受，在某某眼里，我可怜！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它的下一句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换句话说，我可恨？我最讨厌别人可怜我！讨厌！我现在需要的是自由，我讨厌别人管我的事。谁都在担心我的大事，我真是非常非常感谢他们多余的、热情的关心，个个都怕我嫁不出去！还叫父亲来和我谈，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这个问题还有什么好谈的？是不是要分析我现在还没有男朋友的原因？简直是多余！没听说过，找对象还要父母来和女儿谈？如果某某真的关心我，就不该在她和小W到我家时，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忙这忙那，而他们却在房间里打牌下棋，嘻嘻哈哈，那时，他们若能出来帮帮忙胜过万语千言，想起去年的事我就烦，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赔掉了我的西南之行，现在倒好，大言不惭地关心起我的婚事来了，还净出些馊主意，还想不让我看信，把一切都搞得神神秘秘，有什么意思？无聊透顶！自己想结婚就结吧，至于我结不结婚是我的自由。

 

1988年4月28日

中午，扑在客厅的茶几前，忙着改试卷，父亲忽然从包里拿出一张相片，问：“这个人你见过没，来过我们家没有？”

 

我瞄了半秒钟，马上还给父亲，心中觉得大事不好，根本不想看，来找父亲的人很多，天晓得是哪一个？就算见到了，我也没想在他们身上打什么主意，他们也别想打我的主意，难道父亲还嫌他的公司里亲戚不多吗？现在还要把我扯进去？我在家已经被父亲管制，我不希望将来他在父亲的公司也要被父亲管制，真是烦死人！我不喜欢上辈人来管我，尤其是管我找朋友的事，我受不了别人的管束，我最渴望自由。目前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别人不要来管我的事，好像巴不得我赶快嫁出去，非常讨厌非常烦，真想大哭一场，把所有的怒火都通过眼泪发泄出来。

 

晚饭时，弟弟忽然提到那个借了我录音带的同学至今未还。母亲说：“那个人很久没来了，可能是找到了朋友。”

 

我很不满地哼了一声。母亲当着两个比我小的人的面来讲这些事，就算她再急，也不该想尽各种方式来提示我找男朋友，我知道我不小了，我根本感觉不到有一个男朋友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即使哪天我30岁了，找不到我也不会将就，为了别人的某种愿望去结婚，如果不是这段时间以来，不断有人提醒我的年龄，我真的感觉不到有一种紧迫感向我袭来，好像我要为了父母，为了妹妹去找一个男朋友，让他来当女婿、姐夫的角色，而不是为了我自己找爱人，这是一种什么逻辑？父母看着我长大，难道不了解我的性格？难道不知道要我去爱（尤其是逼着我去爱）上一个人，是多么难的事？！好像我要变成商品，给这个看看，给那个瞧瞧，然后再出个价，把我卖出去？我可不干！

 

1988年5月1日

早上，在小弟和表弟出去之后，父亲和我摊牌了。

“小R，有个人要不要见一见？”他以这样一句话开头。

原来那人是暨大化学系毕业的，今年26岁，在黄花岗科学院广州分院工作。于是我问了父亲很多问题，诸如他父母（尤其是她母亲，因为我觉得母亲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是干什么工作的，有几个兄弟姐妹，是不是正宗的广州人等等，父亲说这些事让他去了解，让我别限制得太死。

 

然后我和父亲过了一个真正的劳动节，清扫水沟。

 

两天后的早上，父亲对我说，那个人25岁多一点，父亲是半路出家的工程师，母亲是工厂的医生，她有两个妹妹，一个已出嫁，另一个也工作了（怎么搞的，又是老大）。他本人可能要到澳大利亚自费留学，他们家的意思是在他去留学之前，把这事定下来（催得真急）。我说：“我不想出国，不想去过寄人篱下的生活。”父亲说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儿子，恐怕不会让他出国。我觉得这只是父亲的推断，这么大的男孩，还能听家里的？

 

父亲说要拿张相片给他，我不同意，但父亲说已经拿了我的两张相片给他了，于是我很不满：“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的相片给别人，这是侵犯人权！”

父亲回了我一句：“不是什么事都要经过你同意的。”

 

父亲说的这个还没见过，中午母亲又说了一个，问我拿相片，我开始以为父母说的是同一个人，我说父亲已经把相片给别人了。结果母亲说的是一个解放军，什么参谋之类，有住房、有煤气，是学文科的，又问我要相片（据说他的相片已经拿来了）。

 

我真的很生气：“这边一个，那边一个，我实在应付不过来，难道你们那么想把我轰出去吗？”怎么那么多爱管闲事的人？喜欢当媒人，是女性衰老的表现！

 

这段时间让人烦透了，好像女孩子到了年龄非得出嫁，不出嫁就是怪物。人长大干什么？就为了结婚吗？就为了父母去完成这个任务吗？太可悲！为什么不让人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我不结婚行不行？真的看不惯！看来我要把我所有的相册锁起来才行。

 

后来我弄清楚了，母亲说的那个参谋，是拐了好几个弯介绍来的，无意中看到了他的大头像，看上去挺魁梧的，原来是大专生，湖南人，在军区司令部动员部（没听说这个部）工作，看看信封上的电话号码，好像是汪同学他们家附近的。这个世界不知是怎样转动的，转来转去都有直接或间接认识的人，昨天说他是本科生，今天确定是个大专生，我自然不会找学历比我低的。如果母亲再问我，就立马回绝，如果不问，我就装傻。

 

1989年2月23日

上午刚回到家，有人敲门，原来是范处长，他说已与父亲通了电话，父亲说12点回来，让他在家等。

 

他得知我是老大，说上次想给我当红娘没当成，我连面都不见，又再次强调那个男孩不错，在海军医院工作，现在的军人已经全部改成老百姓的装束。我只是对他说：“太远了，到时我上班怎么办？”他说：“那还不容易，到时有钱买套房子住。”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买套房子谈何容易，可能要做两三辈子才能买一套房。我不知怎么办了。他这么热心，我连见都不见，实在说不过去，但如果见了面，又怎样？有些实际问题不能不考虑。

 

他又和我谈起教育，问我校的福利好不好，我答：每月奖金12元。他说：“怎么活？不过，你父亲的钱多一些。”我说：父亲的钱是父亲的，我的是我的，这么大的孩子怎么能问父母要钱？他则认为没关系。

 

从他嘴里，我还知道，父亲为我的事也很急，母亲急我是清楚的，但父亲也急？我今天才得到证实。我实在没办法，这事急不来，要找一个彼此相爱的人是多么不容易。

 

这个范处长还提及，他的小女儿和我这么大，这个春节已去度蜜月了。有意无意地暗示我什么。我知道我老了（从年龄上说），年龄一大，就该轮到别人挑你了，可惜的是，我没办法做到不挑别人，我宁愿晚点、再晚点，也绝不凑合。

 

好讨厌，父母怕我嫁不出去，只有等我结了婚，才能彻底了却他们的心事，可能，他们巴不得我快点出嫁，女孩大了，就得被赶出家门，不管你是否愿意，反正都得完成这个任务。

 

范处长见我在做饭，就说：“你上班当教授，下班当厨师，教授下厨房。”我笑了笑，不知哪辈子，我才能当教授。纯粹是玩笑而已。

 

1989年4月1日

早上，母亲又对我说起华侨大厦那个男孩，母亲的意思是，既然没有更合适的，不如见见这个，反正见见也没关系。

 

从母亲嘴里，还套出不少秘密。比如陆阿姨对妈妈说：我知道你女儿要求很高，又没人对她说，她怎么知道？中国人呀，别的事可以不议论，这方面一定会多嘴多舌的。又比如，局里另一位叔叔居然看上了我，而他的儿子（据说来过我家找父亲，可我全然无印象）也没对象，很想和我交往……母亲告诉我这事时，我有些吃惊，我知道那叔叔是潮州人。我对母亲重申，我绝不找潮州人。

 

我又问母亲，那个华侨大厦的男孩有多大？母亲说陆阿姨没有具体说。我又说：我不找比我小的，因为我是老大，再也不愿意当姐姐了，如果我是老二、老三，我可以找个比我小的，过过当姐姐的瘾。母亲说这是小而又小的问题。又举例说明女的可以比男的大，女大三抱金砖之类的老话。

 

后来，我对母亲说：“我为你去见见。”

母亲问：“你有什么意见？”

我答：“我都说是为你去见啦，还能有什么意见？哼！巴不得我快点嫁出去！”

母亲说：“我巴不得你嫁出去干嘛？我巴不得你永远跟着我，帮我干事，反正我们家又不是很多人，房子又有，你干不干？”

“我干！”我很干脆地说。

“你干我都不答应。”母亲说。

女孩一到这个年龄，父母都希望她尽快嫁出去，说不出是什么心理。

 

这段时间，竟然那么多人为我牵线搭桥，同学、同事、家人全都出动了，我都快焦头烂额了。有几个条件，我是绝不妥协的：不找潮州人，不找当老师的，不找年龄比我小的。

（3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