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21. 相亲相亲烦到抽筋（D）

1989年4月8日

今天整日没电，看不成电视，就着蜡烛光，弹吉他。第一次弹《让世界充满爱》，小弟听见，说：“张某某，行哦，后来居上。”我很有些得意。小弟又说是他花钱买的吉他，我却玩得如此起劲。我反击：“只让你一个人弹，岂不是太浪费了？”

 

后来，李叔叔来了，不一会就问到我个人问题有没解决。

父亲说：目前还没有。母亲就迫不及待地要李叔叔帮忙。

李叔叔马上说：“我们报社有个研究生，是湖北人，学哲学的。”

李叔叔又强调这人不是广东人。母亲就说：“这没多大问题。”

我马上回敬道：“是你找还是我找？”

母亲说：有些问题别限制得太死。

父亲马上说：看来她不喜欢湖北人。

父亲还可以听出我话中的含义，母亲却不行。

我对湖北人的印象是不好，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找学哲学的，太深奥，别到时成天给我讲物质和精神，真理和实践，让我觉得很辛苦。

 

后来李叔叔又说：“不要拖太久，只要看得顺眼就行了。”

我说：“你说得倒轻巧，要看顺眼都不容易。”

 

李叔叔又说：“小R，去深圳吧，我帮你找对象。”这话很让我生气，好像我去深圳就为了找对象？难道我在广州就找不到？难道我一定要找？我历来认为，如果去深圳还当老师，我去干嘛？除非有一纸调令，能让我到了深圳就改行，有份满意的工作，我才会马上去深圳。别到时把我骗去深圳，又不能帮我改行。

 

今天我的思绪很烦乱，我明白，只要我一天不出嫁，父母就一天不能省心。我不知我哪里做得不好，让父母看不顺眼，千方百计想把我嫁出去，可能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这样，女儿大了，不出嫁就成了他们的心事。他们并不关心我的事业，只希望我能嫁个好丈夫。这就是当女儿的坏处，在家里就必须听父母的唠叨，如果在国外，可以几个人合租一套公寓，不必整日在父母眼皮底下晃来晃去，那该多好。

 

我是不是该随便凑合一个，好了却父母的心事？有时我真矛盾。

母亲还叫李叔叔去打听一下那个男孩的情况，就算打听清楚了，我也不见，既然是母亲让人打听的，就让母亲去见吧，或者让她再收养一个干女儿去见，我是万万不见的。

 

人长大了就会有许多烦恼除了自身的烦恼之外，还要忍受家庭乃至社会的重压，真有点受不了。

 

整夜都没电，小弟独自出去了，11点多仍未回还，父亲到马路边等候多次了，直到12点，小弟才回来，我们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下来，真羡慕他是个男孩子，可以深夜才归，不管别人怎样为他担心，自己优哉游哉。真的，男孩子就没有那么多烦恼，如果他们在生活上不如意，就可以在事业上寻找寄托，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女孩子根本就没有事业，长大了就是嫁人，如果她们在生活上不顺心，社会上给她们的评价就会很刻薄，下辈子我决不当女孩子。

 

有种说不出的烦闷，要想办法尽快把它排除掉。

也许真是该为父母找女婿，而不是为自己找爱人？如果是前者，事情就容易得多。

真希望父母不要管我，让我自由自在，自己来处理任何事情，他们只需从旁指点一下。

 

1989年4月10日

上完课，不想改作业，胡思乱想了一阵。

 

我想到自己。自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事，没得罪天公，可不知怎么搞的，命运却对我如此不公，我没遇到一件顺心的事。

 

工作不顺心，生活也不惬意，有时真感到自己是悲剧的化身。每日像机器人般默默无闻的干活，只顾耕耘，却无半点收获，这样干又有什么乐趣？

 

生活上，有时也几乎失去了信心，天天帮父母干很多家务，现在却好像成了父母的累赘。我对那些男孩子也失去了信心，不太想见人，很多时候都是为了人情世故才去见一面，太花时间，亦太花精力，每见完一个，就要想千想万，辗转反侧。如果遇到双方都觉得不合适的，一声拜拜，还不算费神；如果能一拍即合，恐怕是最好的结局；最糟糕的就是一方钟情，另一方却无动于衷，这种情况最费神，无论怎么处理，都会给钟情的那一方带来痛苦。所以，我对介绍这种方式没抱什么希望。可是，不靠介绍，又去哪里认识男孩子？不结婚，行吗？很明显，不行，因为凭我瘦弱的身躯，无法抵御来自家庭、社会的压力。不说别的，单是母亲整天不停地唠叨，我就受不了。有时，真需要自己被迫去接受一种事实，一种自己不愿接受的事实，为别人而接受，真害怕！我会由于一闪念而葬送了自己吗？但愿不会有这一天。

 

1989年7月1日

一大早，心就被烦恼占据了。

母亲的熟人给母亲说了一个男孩子的情况。今早父亲对我说：“有一个人比你小一点……”

没等父亲说完，我就大叫“不干。”母亲说这个男孩子倒不计较这些，还说：“你这种年龄嘛，很难找的。”

我立马回敬道：“难找我就不找！”

父亲就对母亲说：“你怎么能这么说？”

 

真是烦死人，我已有弟弟，为什么还要找个“弟弟”？我当姐姐已经当够了，父母（尤其是母亲）为什么就不理解我的心情？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停地为这个家干活，为这个家我付出、牺牲得太多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不要这么快赶我走，在我没找到彼此相爱的人之前，继续收留我，难道连这点希望都不能满足？而要迫不及待的把我嫁出去，好卸下他们身上的沉重的包袱？难道我已经成了一个包袱？

 

对于找男朋友一事，我已失去了热情，真像前两天的诗中写道的“笑和哭都没了热情”。

 

怎么打发这个假期？我有个打算，除了外出旅游、在异乡露宿几天之外，剩下的日子我就到招待所找个床位，一来看不到某些人露骨表演的爱情；二来听不到父母的唠叨；三来不必顾忌客人们的来访，尤其是那些“巴渣女”的尖利之声。总之一句话，可以图个清净。只要能净，我愿意花掉我整个月的工资。为了耳根清净，眼睛明亮，我要离家出走。

 

1989年7月7日

上午我上了三节课，补课的，上得我昏头昏脑，口干舌燥。

 

下午开家长会，我回校打了个照面，根本不想见家长。然后跑到梁同学家，幸亏她在。我们商量暑假去玩的事。她又决定坐船去桂林了。据一本书介绍，游漓江要逆水而上，景致最好。我同意了，坐船比乘机便宜多了。

 

晚上和父亲一起去他老乡家，见了一个男孩，这男孩是由他的女同事陪着来的。

 

真的很闷！第一印象实在不佳，体型不佳，长相也让人看不顺眼，一眼看上去，就像个农村仔，而且像是潮州一带的人。果然，在父亲的询问下，他说他家在潮州，而且在潮州生长，祖籍是大浦，父亲已过世（男孩子失去父亲，对他的性格成长影响很大，我以为）。他本人毕业于华中师大中文系，这更让我失望。我讨厌再找一个学中文的，希望找个学理工科的，一文一理，各有各的天地，不想讲来讲去都是人物形象、性格刻画等等，让人闷得慌。他是当秘书的。我历来不喜欢男孩子当秘书，这工作太拘谨，缺少个性。总之，这人看上去缺少阳刚之气，不是我心目中的男子汉，有点畏畏缩缩的，缺少灵气，那女同事说他的字很漂亮，有啥用？

 

他的女同事说我看上去很小，问我干了几年，辛不辛苦，学生好不好教等等，他却没问我一句，我自然也没问他，只和亲戚说说话，我真成了“顾左右而言他”。

 

他和他的同事先告辞，起身时，他竟然当着那么多男女同胞的面，提了提裤头，简直令人作呕。

 

我见过好几个男孩这是给我印象最不好的一个，再没有兴趣去了解，第一眼都没看顺，也就不想了解了。

 

待他们走后，亲戚说：他对这个人也不太了解，因为不在一个办公室，还说他看上去是个老实人。父亲和亲戚都说，双方都再考虑考虑。如果想再了解，再联系。

 

回来的路上，我对父亲说：我再也不见了，只见一次就够了。我没说原因，父亲也没问。

 

我相当失望，这样见来见去，要见到第几个才是头呀？我还是有选择地见面，并不是谁介绍我都去见，这样我也见了六七个（多数是只见照片不见真人的）了，根本没有成功的希望，再也不想见了！

 

1989年7月14日

早饭后父亲问起，邮电局那个人是否再接触了解一下？

我说：不，没看顺眼，凭感觉。

父亲说：不要太敏感，建议你还是再接触一下，晚上看不清楚。

我说：晚上都看不顺眼，白天还可以看得顺眼吗？再说又是潮州人。

父亲说他是生在潮州，我补充道：还长在潮州，不就等于是潮州人吗？

父亲说：你也是生在海丰，那也是潮州人啰。

我说：但我不是长在潮州。

我还说不想找学中文的，我要的是一人一个天地。

父亲曰：“两个人一个王国，不是有相同的爱好吗？”

我还不知道学中文是怎么回事吗？再找个学中文的，缺少新鲜感。

父亲说我的怪理论真多。哈哈！

1989年7月21日

我气疯了！

吃完晚饭，MM、小D、小W都回弟弟的房间去了，小D和MM在下棋。

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了一会，我把报纸一丢，叹了一口气。

父亲问：“怎么啦？没什么好看的？”

我答：“心情不好。”

 

洗完澡到父亲房里和他一块听美国之音。

父亲说：“小J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从来不主动干家务的，天天围着W某转。”

父亲把话题一转：“小j的同学李某介绍了一个……”

我没听完，就火了，大喊：“我讨厌比我小的人来管我的事。”

然后我把收音机一关，回我的房间，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我想了很多，什么时候轮到MM来管我的大事，我还有没有自尊心？我越哭越厉害。父亲进来劝我。

我狠狠地对父亲说：“把小J叫过来，我要说清楚。”

父亲问：“干嘛？”

我用哭腔、用前所未有的凶狠大喊一声：“小j，你过来！”

见没有动静，我又喊了一声，她过来了。

我依然恶狠狠地说：“以后你再管我的事，我就sha了你！你要想结婚，你可以先结婚，不用管我。”

MM哭着说了一句什么，好像是：“又不是我想结婚的问题，你看不惯我可以走。”

她又过去小弟的房间了。

 

父亲又在劝我：这是个误会，人人都没有什么坏心，只是关心地问一问，又没人逼你。

“当然不能说有坏心，这种架势，就是逼！”我说。

父亲道歉，说是他没协调好，还让我做老大的，要宽宏大量。

我气势汹汹地说：“我不当这个老大，又受苦又受气。”

“我和你妈妈经常说，你是很辛苦，我们对不起你。”

“我没生你们的气，该说对不起的根本不是你们。”

我哭得相当厉害，全身都在抽动，哭声相当大，我想自己是第一次那么伤心。

 

父亲拼命劝我要冷静，要克制。我还是一个劲地抽动，哭得快要断气。

我对父亲说：以后你们别管我的事，我不嫁！如果老二想结婚，可以让他们结，最好明天就结，省得在这里烦我。

父亲说：是他叫小J问的。这话我半信半疑。如果是真的，父母就太不理解我了，居然可以叫小毛孩来插手我的大事，而且还拐了好几道弯？我想不通！我对父亲说：“难道我就这么贱？”父亲让我别这样想。

父亲又去劝MM。

 

我慢慢平静下来，洗了把脸，跑去看电视。

听见MM说，她在外面是宽宏大量的，从不记仇，也不生气，在家她还发发脾气。

我又喊：为什么你在外面可以这样，在家就做不到？

 

总之我把积怨在今晚全部发泄出来了，唯有我才有这么大的忍耐力，一直忍了很久，想着费事和她计较，今天正好有根导火线，再不发出来，我会憋死的。

 

我们大吵时，W跑到外面去了，他总算还懂得回避。

父亲又出去找小W谈话。

 

恰好这时，三个客人来访，我用很重的鼻音（别人一听就知道我是哭过的）和客人说话，招待他们，又让小弟去叫父亲回来。

 

夜深人静时，我又想，还是随便找个人——只要是个男的就行，结婚，省得别人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我大哭了一场，哭完之后，觉得舒服了很多。以前是一味地容忍，这不是个办法，今后有什么脾气，就要发出来。

 

1989年7月22日

邮电局那个亲戚也打电话给父亲，父亲直接告诉他，让邮电局的男孩先写信联系，问我有没有意见，我答“随便”。邮电局这个我第一眼就没看顺，经父亲的劝说，我才答应再了解了解。

 

1989年8月4日

刚从贵州穷游回来，见到抽屉里有几封信，其中一封信的笔迹很陌生。

那个小范（原来他叫范益deng，名字好怪，这样两个字组合真是少见）也来信，他的狂草让我看得很吃力。

 

信中说：“短暂见面，说不上印象多深，但有一点可以看得出来，你的修养很好，这也许是家庭良好教育的熏陶和教师职业的缘故吧（恕我枉论）。”

 

他说就他的性格而言，喜欢直来直去，他觉得面谈的方式更好，可以无拘无束，反正大家都是年轻人。

此信的目的就在于，如果我不反对的话，该约个时间面谈。

 

我对他没看顺眼，本不想再见他，父亲觉得不能轻易放弃，便告诉他先通信，谁想到他“不太听话”。我觉得既然这样，干脆和他再见两三次面，横竖我现在也懒得写信。我也喜欢干脆利落，见过两三次之后，就可以大概了解他，再决定是否继续交往。

 

他还说在这方面他是头一回，我半信半疑，现在不少男孩都会扮纯情，29岁了，第一次拍拖？谁信？他是事业型的还是过于孤僻？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亲朋好友、直接间接、八竿子打不到边的、拐了十万八千里的，个个都咄咄逼人（婚），于是海外的，国内的，从外籍华人到平民百姓、理工科的、文科的等等奇葩的相片都摆在你面前，难道女大不当婚不行吗？我招谁惹谁了？你能拿起钢鞭将我打吗？切！

（4885 ABCD共计16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