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情感 |

1984年11月21日(星期三)
今天收到小娅的回信,询问我打算怎么办,还准不准备做新的冲刺?这样的问题我有点不知道怎样回答了。现在我想得最多的就是,怎样尽快离开这里,到一个我喜欢的地方从事我喜欢的工作。对于考研究生,我当然想考,只是我的英语实在太差了,本人对英语实在不感兴趣,故很难学进去,如果去考,也只有落选的份,我不去出那个丑。万般无奈,先老老实实呆着,等待“反攻大陆”的机会。
对于小娅的问题,我只能这样回答了。
第二天,我又去传达室拿阿婷的来信,看门的老头说:“拿信要拿学生证来。”
我说我是老师耶,说着还把手中的信封给他看,正好旁边有个语文科的老师,他也向老头证明我是语文科的,老头这才相信了:“喔,张老师,是呀,是有你一封信。”然后把信给了我我哑然失笑,被人误认为学生,已经很多次了。
自此以后,老头对我特别客气,每次经过传达室,他就主动对我说:“张老师,今天没(有)你的信。”我每次都对他报以微笑。
拆开信,边走边看。
阿婷问我:“你能否在现在的条件下寻找一种自我解脱的方法?老是忧郁,对自己不好。”我很感谢我的朋友们。可是我现在还是找不到自我解脱的方法,只能听之任之,但我现在已经不太忧郁了,事情就是这样,我好像已经看破红尘了。似乎现在才真正明白,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为什么能有如此的魅力,使这个形象流传下来,那是因为阿Q精神过去可以自我安慰,到了现在,仍然有不少人需要阿Q精神来聊以自慰,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1984年11月23日(星期五)
上课之前,和科头聊天。
他这样对我说:“你以为老师就这么神圣?有些老师照样贪小便宜。”他还举例说明。以前他在学校订了《羊城晚报》,一个星期只收到三、四份,那些老师看着看着就拿走了。过去,在我眼里,教师是非常神圣的,不崇高的人是不配当老师的,可是经过自己亲眼目睹的事实,并不尽然,现在我认识到,只要人类社会有贪小便宜、势利、嫉妒等等存在,那么,不分任何阶层、任何身份、任何职业的人,都会存在这样或那样的坏习气,教师也不例外。就像读中学时,偶尔看见自己的老师去市场买菜,觉得很惊奇,心想老师怎么还要买菜?其实老师也是普通人,也要食人间烟火,并不会比其他职业的人崇高,一个人是否崇高,与职业关系不大,但与自身的修养很有关系。
1984年11月24日(星期六)
今天跟初二级到七星岩秋游了。
本来是让我跟3班的,可是一早我急急忙忙赶到校门口时,3班乘坐的汽车刚刚开走,我只好上了4班的车子。教务处的林主任坐在我旁边,我很不自在。他问我是哪间中学毕业的,来我们学校有什么感觉?语文科的老师好不好,我都一一作了恰如其分地回答。
我们坐的车中途突然“神”了,司机修了四五十分钟,以致我们到达七星岩时,3班的同学已经爬完一座山了下来了,我和先行到达的老师一块去找3班的学生,好不容易才找到。
苗洁明硬是拉着我照相,我只好服从。
规定集合和时间是12点,我和3班的学生12点准时到达停车场,坐上车,准备到鼎湖去。哪知道司机说他们还没有吃饭,要1点半才开车。
3班的班主任很生气,这就意味着3班的同学还要等1个半小时,加上司机的态度很生硬,班主任据理力争也没用,我们被司机赶下了车,坐在旁边的草地上大发牢骚。学生们还让我写篇文章到南方日报去。
3班的班主任还在生气,林主任、级长来叫她去吃饭,她不去,叫我也去吃饭,我说我有干粮。我以为,把学生留在停车场啃干粮,老师自己下饭馆,这是很不好的,不知道这些多年从事教育工作的人为什么就想不到这一点?
3班的不少学生都去劝班主任不要生气了,还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给她吃。后来,班主任在和我一起去庆云寺的路上,说起他们班的学生如何好如何懂事,心齐……还说他们早上如何挂着我,我听了也大为感动。
下午四点从鼎湖出来,准备返回广州,这时司机的态度好多了(因为中午那餐饭是学校请他们吃的),语气和蔼多了,中途还专门停车让学生去上厕所。
看来请客吃饭用处大着呢。
1984年11月28日(星期三)
下午,科头问起我现在上课怎么样了,有什么问题,我说有几个男生吵得很,他便教我两种治理差生的办法,我倒觉得可以一试。后来黄校长也来问我,我同样说4班有几个男生上课老讲废话,黄校长于是说:“多找他们谈谈。”对这话我特别反感,他也不看看他的“臣民”是怎样的,油腔滑调,你讲一句,他顶十句,谈话,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对待这样的“油子”,唯有罚,才是办法。校长大概体会不到我上课的难处,因为他是校长,在上他的课时,学生无论如何是不敢讲话的,而我呢,一个刚毕业,只比学生大六七岁的老师,而且又凶不起来,他们不欺负我这样的老师又欺负谁呢?那帮“油子”实在可恨,是某中的败类,很市侩,小小年纪,却学会了社会上那一套,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老师还强。
我头疼得很,越发想调动。遥遥无期啊!
1984年11月29日(星期四)
今天第一次把4班一个油头滑脑、上课捣乱的学生揪到办公室。
开始,他还装傻,说他上课没讲话,并昂起头,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根本没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倪老师、罗老师对他这种态度大为不满,也帮着我训斥他,他这才稍微老实了一点。我罚他抄20遍《木兰诗》,他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抄书了。从10点至12点,整整两个小时,我没让他上第三、四节课,只抄了8遍。本来,我只打算第三节不让他上课,没想到他抄书抄得这么慢!
已经12点了,我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我自己都受不了了,这时我才让他回家继续抄,明天交给我。
最后我问他:“这滋味好不好受?”
他居然答:“好受。”
我又说:“你现在知道你错在哪没有?”
“知道了。”
“错在哪?”
“上课讲话。”
我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还想多问他几句,他也知道自己的回答我不会满意,又怕我再问,便加快脚步走出办公室。
我倒要看看,明天上课还有没人敢讲废话?!
第二天上课的纪律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再也没有心机了。这班学生真令人厌恶,上课老是破坏纪律,跟他们讲道理,不听,你讲一句,他们能顶你十句,油腔滑调;扣他们的分,他们也不怕,我所有的办法都使尽了,还是管不了他们。从此决定不管,讲完课拉倒,不管你听不听,反正你们又不是为了我来学习的,我自己觉得怎么自在就怎么干。
1984年12月1日(星期六)
今天上3班的课,平时最爱讲话的三个学生曹某、邝某某、莫某某一句话也不说了,连我提问他们也不回答了,真奇怪,反常得很。
下课后,我还问曹某出了什么事,他否定。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生我的气?不像;是决定今后上课不讲话了,连老师提问也不回答了?今天上课由于他们几个没有说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有点不习惯,因为他们都是坐在前面的,他们不说话,课堂里的活跃气氛就不存在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这样做到底能坚持几节课?恐怕到了星期一,他们又会因为憋不住而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
第二天是星期日,上午玉琼来了,我们诉苦、发牢骚,像长江的水一样流不断,真的,我们有太多的牢骚,太多的苦衷!话还没有说完,依依惜别。
(27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