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大学日记（连载）

  110.班主任讲闹剧《邪》，阳光普照的地上还有鼠洞

1983年6月9日（星期四）                                                                            

我要在……

 

我不愿想往

那春花烂漫的公园里

会有我的足迹

那相思树下的长凳

会有我的一席。

 

我是多情的泥土

勇敢地接受母亲的馈赠

我要在咆哮的海岸上奔跑

在疾风暴雨中

拉开我爱的帷幕！

 

我不愿想往

那熙熙攘攘的商店里

会有我的身影

那白兰树下的阴影

会有我的细语。

 

我是涓涓的小河

给旅行者送去一捧清水

我要在崎岖的山路上流淌

在艰苦的跋涉中

寻找我理想的境地。

 

我不愿想往

在为区区小事争吵的人群里

会有我的声音

那百无聊懒的身躯

会有我的骨骼。

 

我是蜿蜒的小路

供有志者从我身上踏过

我要在山岩上行走

在荆棘丛中

采摘带露的玫瑰。

 

1983年6月10日（星期五）

班里同学与同学间的矛盾原来是潜伏着的，现在完全暴露了。

 

今早一回到学校就听说团zhishu指使她的男朋友骂另一位也正在谈恋爱的女同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听说男生故意挑衅，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简直不像是大学生说的，而团zhishu在一旁帮腔。那位女同学受了这样的打击，哭了，当着在场的许多同学的面哭了。

 

眼看大学时光就要结束了，为什么还会闹出这茬子事？古人尚且能化干戈为玉帛，今人连古人都不如吗？那位团支书怎么这么可恶，那位男同学怎么这么没立场，给团zhishu牵着鼻子走，不用自己的大脑去分析、处理问题？他这样做，或许是为了得到团zhishu的所谓爱情。依我看，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玷污了“爱情”这个崇高、美好的词汇，这根本不叫爱情，这叫八十年代产生的心理变态，是为了满足自己某方面的需要，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仇恨。身为大学生，能这样没有肚量吗？

 

在这样的班集体里生活，我感到很没意思，我不会热爱这样的生活的。我心目中的生活不是这样的。我向往的生活是充满诗意，充满乐趣，虽然离不开人与人之间的纷争（因为争吵同样是生活的一部分），但这种纷争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应该是抱着与人为善的态度，同时要让人体会到同学间、同志间的忠诚和友谊的可贵。我记得有首歌这样唱道：“青春和爱情在一起，友谊和忠诚不分离。”我们有青春，我们有情愫，但是有的人并不懂得什么事是真正的爱情。在有些人看来，友谊和忠诚是相分离的，我要问一句：离开了忠诚，还谈得上什么友谊？

 

1983年6月11日（星期六）

上完课，老师布置教材教法考试的要求，每个同学讲一节课，我明白自己这次是死到临头了，我真不知该怎样对待它，面对这么多同学及老师，一个人站在讲台上讲课，我那害怕的样子就别提了。那双拿着备课本的手一定会不停得抖动，怎么也控制不了，讲话的声音也是发抖的。裤脚一定会像旗帜一样飘扬，还有额头上的汗，还有后背的冷汗，一定会把我的衣服湿透。考笔试我是一点也不怕的，考口试那我就真要吃亏了，要是我能找到替身就好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怕，在台下我是镇定自若，可是一到了讲台上，我就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一害怕必然讲不好，课讲不好那就意味着不及格，之后要补考，不给去实习，不授予学士学位，这可怎么办？我真是急死了。

黄某某李某和系学生会主席在校园的小路小路上争吵起来，又是为了班里那位团支书的事。他们讲话的声音大极了，我在二三十米以外的图书馆借书，也很清楚地听见他们的争吵。

主席对黄某某说，“你心里有痛苦，我知道，我知道！”后面六个字简直是喊出来的。

 

主席还对她们两位说，你们知道她这样，当初为什么要选她，现在为什么和她作对、恨她，她组织的活动为什么你们就不参加？

 

只听李某说，当初她还没有暴露，我们只看到她的表面。

 

他们三人还说了许多话，恕不一一引录，反正等我借完书走了以后，他们还在吵，大概吵了一个多小时，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1983年6月13日（星期一）

早上上学，碰到张同学，她告诉我，上星期五晚上，班里七八个同学在操场上吵架，以团zhishu及她的男友为一方，以黄某某、李某、刘某为另一方，还有两三位同学是被拉来作证的。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这回是新账老账一起算，把团zhishu的老底也兜出来了。这回团zhishu的威风扫地，自己也抬不起头来，她也承认以前她做的错事，以及她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这种行为，但黄某某、李某、刘某似乎还未放过她。

 

叫声终于惊动了班主任，他让学习委员去劝架，学习委员去了，结果不得而知。他们这样吵架好吗？这么多人，好几个让人惹不起的人来对付一两个人，团zhishu是无论如何也招架不住的。她只好承认了自己错了。本来事情就该结束了，可并不然，我觉得他们这样做过火了点，我甚至有点可怜团zhishu了（虽然我对此人很不感冒，但在这个问题上我可怜了她，这并不是因为我立场不坚定，感情脆弱，而是因为弱者总是值得人们同情的）。怪她太多事，惹出这么多是非，可怜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没有还手之力。

 

我想只要她把问题挑明了也就算了，黄某某、李某、刘某何必斤斤计较呢，本来这些事根本用不着用吵架的方法来解决，双方抱着与人为善的态度，澄清一些是非就行了，何必把同学关系搞得如此僵？

 

这不是，明天下午班主任让我们全班同学回校，不得请假，说是要讲讲班里的问题，大家都知道这是由这几天的吵架事件引起的，看看明天的班会上班主任怎么说吧。

 

1983年6月14日（星期二）

下午的班会课比原定时间延迟了十来分钟才开始。

 

班主任板着面孔走上讲台，看样子他要训人了。果然，开场白就不同凡响。他说 ：“我们刚刚讲完了《西厢记》我今天也要给你们讲一出戏剧……”这让全班人都摸不着头脑，同桌的都在交换着疑问的目光。

 

班主任接着说：“我今天讲的戏剧，不是悲剧，不是喜剧，而是闹剧，剧名叫《邪》”。他在黑板正中央写了个大大的《邪》字，便开始分析剧本了。我得承认这别开生面的开头确实起到一定的作用，那就是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这位中文系的教师完全是在进行作品分析。你看，他把班里同学吵架之事，巧妙地编成了一出戏剧，不，应该说是由吵架的同学用自己的言行编写的，班主任只负责给我们分析作品。

 

班主任从《邪》剧的主题谈起，接着谈《邪》剧的写作手法、语言特色、人物分析及产生的社会根源和自身根源。讲得很生动，我是第一次开会时没有看书。

 

他披露出来的由班里的谣言公司传出来的一些话，真让人危言耸听。我不相信大学生会如此无聊，说出来的话竟然如此下流、卑鄙！这些人自己如此卑鄙，以后还怎么当老师，怎样教书育人？这位班主任也挺会骂人，可以说他骂人是不吐骨头的，可真是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比如他讲到班里有人向众人宣布：“我有一个拉菲克（即男朋友或女朋友）”时，他这样“晒”这位同学：“哪有那么多人会爱你，真是不自量力，也不回家照照镜子，你家里有没有镜子呀，没有的话，到老舍的龙须沟里去照照！”这些话够尖酸刻薄的了（笔者今日注：“到老舍的龙须沟里去照照”，班主任这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班主任着重分析了谣言公司的人物的思想根源，指出这些人这样做是：1.不自爱；2.不自量；3不自立，并且用事实来说明。看来，他掌握了第一手材料，搞不清楚是谁向他反映的情况（说得不好听就是打小报告）。总之他知道的事情比我们多得多。我从他的话里，知道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从而得出结论，我们这个班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比我今天之前认为的还要糟糕，真是糟糕透了，已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现在只想早点毕业。

 

必须指出的是，这位班主任说话时明显偏向一方，他以公正的面目出现，实际上是泄私愤，他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也骂了人，这哪像个老师？偏听偏信，今天他可真是来了个大暴露，也出尽了风头，用尽了一切讽刺挖苦之词，自以为得意，我真为黄某某鸣不平。为什么她们这样就算了，如果他整到我头上，我一定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这位班主任把话说清楚。虽然我承认，黄某某联合几个人去和一两个人吵架是不对的，但这位班主任这样处理问题着实让人气愤！

 

本人最痛恨谣言公司，假使我被谣言中伤，我绝不会颓唐，更不会像某些大学生那样自杀，我将挺起胸膛，用一腔热血去痛击这些谣言，相信谣言总会有被澄清的时候。

 

我还必须重复前几天在日记里写过的一句话：在阳光普照的土地上还有鼠洞，举步走路仍需留神，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疏忽掉进鼠洞，造成终身悔恨，我要牢记这句话，不过我相信自己是有眼力的，能凭自己的眼睛看穿一个人的真面目。

 

大学生活并不是惬意的，但我没想到，班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有些人的苦恼多于喜悦。就我个人而言，在这个班，够我伤心的了，但我的苦恼并不太多，因为我可以不计较小事，不为无关的事分心，这就使我减少了许多麻烦，依然可以静心钻研学业。唯有学习，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和思想修养，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而且必须尽量在较短的时间里学到更多的东西，不能虚度大学四年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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