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雲和路 (上)
(2010-06-03 10: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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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妹行架麻醉师人工关节芒特 |
分类: 美国生活 |
我从未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美国之行,以这种结局回到香港,但事实终究是事实,就是这样地真实地发生了。不过我也庆幸能有这么一次的美国亲历,让我对美国有更深的认识.一个身患痛疾的普通访客,在一个陌生的国度求医,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以下是我的真实经历。
故事要从美国时间9月9日说起,那是一个星期一的早上。美国东部巴尔的摩。我按照预先约定的,上午9点30分,准时出现在赛纳医院四楼的手术中心的等待室。登记小姐看见我一个人拖住行李,不禁一脸的惊讶。这几天来,类似的表情在眼前已出现多次,我早已麻木了。不同于我以往的多次在香港、或更久以前在上海做的手术,事先在病房里做完手术前的一切准备活动,例如化验、麻醉师约见等。这次却是一切都要在手术室进行。
我把大件的行李交待给登记小姐,自己在等待室里找个位子坐下。
这是一个中央大厅,走廊的一面有一排小房间,只见身穿绿色或白色工作服的医护人员,从不同的房门里进进出出,呼叫着病人的名字。我坐在等待区走廊另一面的休息室,有沙发,茶几等。我环顾四周,基本上都坐满了病人和他们的家属,好像我这么的单身孤影,绝无仅有。太阳透过拉起围帘的窗户,洒下一地金辉,整个浅蓝色的大厅,显得祥静,只有病人和家属的窃窃私语。
我坐在那里,表面平静,可心里有点兴奋,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了,人生就是如此不能预测,我会在美国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很小的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很轻微,原来一样可以享受生活,生不逢时,一场浩劫,带给我的是,失去了读书的权力,也把好医生从我身边,带去了牛棚。我的一生从此和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
最严重的是左髋严重脱位,多年来过量的操劳使磨损异常严重,日夜疼痛,惟一的办法就是更换人工关节。因为人工关节的寿命有限,所以我一直遵守医生的嘱咐,要忍到忍无可忍的地步才可开刀。
2002年5月2日,真的等到了复诊的这一天,我向医生诉说,多年来,痛楚越来越厉害,试过几次在路上摔跤,这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只要手术后,能减轻痛楚。就是手术后坐轮椅,我也心甘情愿。我要求马上开刀。因为这痛使我不能静心下来做任何事。替我看病的年轻医生见我决心那么大,就拿着我的片子,走进隔壁房去咨询了。谁知他回来后,态度马上就变了,说顾问医生说的,因我是小儿麻痹后遗症,肌肉力量异于正常人,手术有一定难度,他们不准备替我开刀。年轻医生后来加了一句话,“他(指顾问医生)说不可以,香港没人会给你开刀。”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有一种强烈的被欺骗的感觉。我等了三年,从未想过希望到来的一天,却是医生宣布放弃我的一天。而且在我几十年的病痛生涯里,也算是受到过许多次打击,但从未试过这种震撼,好像一个在水中沉溺的人,眼看到手的一个水泡漂走的心情。
在美国的堂妹把我接了过去,安排我咨询那边的医生意见,怀着试一试的心情,我去了,并不抱有希望。我在她那儿住了两个多月,一路等待就诊的日子来到,一边为我的新书收集资料。堂妹为我找的第一个医生,是一位台湾籍的有名的陈姓骨科医生,但不巧,他已准备退休,不再看新症,堂妹四处托人,终于找到那位医生的校友给说了情。陈医生认真地看了我带去的片子,替我做了检查,认为我的情况并非像香港医生所言,严重到不适合做手术,他推荐我去赛纳医院找一位犹太籍的芒特医生,告诉我说,他会有办法。又是一个较为漫长的等待。一个半月后,终于等到了就症的日子,那天堂妹特地向公司请了一天假,开车送我去离家有一个小时路程的巴尔的摩,赛纳医院的所在地。不过,又是不巧,芒特医生临时有个急诊手术,不能按时替我看病。芒特医生的助手莱蒙医生看了我的片子,目光再转向我,奇怪地问我,为什么不在香港做这个手术,要大老远地跑到美国来,类似的问题,陈医生也问过我,我就照事实再说了一次。莱蒙医生马上让我躺下检查我的肌肉情况,我的心跳得厉害,生怕他摇头,可我不仅看到了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更开玩笑地对我说,他怀疑我是否得过小儿麻痹症。最后他肯定地告诉我,可以手术,而且要尽快。并让我选择,是等芒特医生回来呢,还是回家等芒特的电话。我们选择了后者。
第二天,芒特医生亲自打电话给我,他充满信心地说:“我答应你,手术后,你会很轻松的行走。”像是溺水的人再次抓住了救生圈,我兴奋的心情无法形容。我不想再等待,当他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术,我说越快越好。
现实毕竟是现实,要抓牢这个救生圈,不可缺少的要有两大条件:庞大的医疗费和休养的地方。
对于前者,我寄希望可以分期付款,听说这在美国医院是很普通的事。对于后者,我坚决倾向于回香港。亲朋好友当然不同意我这种冒险的做法,我借故采访,离开了东岸马里兰堂妹的家,来到西岸。这时有了意外的好消息,医院行政口头上同意我可以分期付款,芒特医生也从自己特别繁忙的日程中,挤出时间,为我安排了手术日期,时间是2002年9月6日星期五。
我欣喜若狂,马上买了机票,准备回到巴尔的摩,为了不惊动堂妹,我在网上,根据美国的邮政号码,找到一家离医院最近的,最便宜的旅店。在加州的堂哥帮我买好了4日的机票,为了省钱,我从拉斯维加斯再转机,机场大厅望出去,酒店赌场的建筑历历在目,可惜我一点心情都没有。到巴尔的摩已是晚上,我和几位乘客一起搭坐机场的小巴,这是美国机场特有的一种运输服务,它可以把每一位乘客送到指定地点,当然,收费也是按照目的地的远近而定。车子走了好一会儿,沿途各点放下乘客,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人了,车子越开越荒僻,我心里有点慌,因为我听一位住在当地的朋友说过,医院是在市中心,那我订的旅馆是在医院附近,那不应该在偏僻的地方,我问了那长得黑黝黝的司机,但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快到了,我心里更七上八下,后悔没有让朋友来接我。不过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朋友一知道我要做手术,还会让我住旅店吗,那么,跟着包括我堂妹在内的许多亲戚朋友,都会闻风而动,况且,为机场服务的小巴,还是可信的。
果然,很快到了我预订的罗曼达旅店,我一看还是较满意。一是比较干净,还包早餐,二是确实是离医院最近的一家旅店了。我预定了两晚,因为后天就会入院做手术,谁知却连住了五晚,因为事情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