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溜溜的城

    因疫情防控，不能出门旅游。人一受限，心一静下来，大脑就会异常活跃。过去所追求的诗与远方，特别是那些让人留恋不已的地方，象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都显现出来。康定，就是我非常想再去的地方。

      2011年5月，我们70多名老战友在“重回老部队，重走川藏线”活动中，终于回到这座阔别已久的高原古城。当大巴车翻过二郎山，经泸定沿大渡河上行，望到折多河时，我就在心中大喊：“康定，我回来了！”

  记得1969年9月，我在政治处下连队，第一次随车队上西藏高原。返回时经理塘和135兵站，在下折多山时遇上了泥石流。雨水伴泥沙裹着巨石，瞬间冲毁了我们眼前的公路。我们冒着飞沙走石的危险，在受阻中艰难清理道路。一直奋战到半夜，个个都一身泥浆。人人筋疲力尽，饥肠漉漉。连长为鼓励大家大声喊道：“前面就是康定，到了康定大站，就到家啦！就有吃有喝有住啦！”

    那一刻，想望到康定兵站的大门，想回到这个有吃有喝有住的“家”，成了我们连续作战的希望和动力。

    深夜，我们好不容易才到达康定兵站。兵站马上烧火做饭，为慰劳我们还用蛋精粉多炒了一盆鸡蛋。我们吃饱喝足，倒头沉沉睡去。那一次，感到回家的感觉真好。后来我们上下高原，多次在康定兵站食宿。漫漫川藏运输线，康定真是我们汽车兵落脚的一个温暖的“家”。

  川藏线东起成都，西至拉萨，含复线全长3700多公里。从成都开始，每隔100公里左右设一个兵站，直至拉萨。沿线兵站为过往部队和车辆提供食宿、加油和后勤保障。我们汽车兵常年奔驶在川藏线上，走到哪里都是以兵站为家。 康定兵站地处康定城，又是团级大站，接待能力比较强，过往车队在此停留就比较多。

  几十年后，我们这群当年的汽车兵又回到了这里。康定兵站全体指战员，在站长、政委带领下，列队在大门口欢迎我们。其景其情，让我们特别感动。尤其看到鲜红的大横幅上写着“热烈欢迎川藏线老首长回家”的字样，以及兵站政委在欢迎讲话中一再说“回家”、“到家”的字眼时，使我们万分的亲切。

    在我代表大家致答谢辞时，我说今天真有回家的感觉。这里有我们老汽车兵的脚印，有我们的青春，有我们的历史，更有我们对家的感情。

    那晚为我们接风洗尘宴会上，兵站特地为我们准备了青稞酒和酥油茶，让我们有一种强烈的穿透历史的回味感。此外，考虑到我们一行都是年过花甲之人，又是身处高原，兵站还派出军医为我们检查身体。亲切细致的问侯，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们再一次体会到回家的快乐。

   康定兵站所在的康定，是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首府。海拔2600公尺，为进藏第一城。到了这里，已呈现出浓郁的藏族风情。那首著名的“康定情歌”，唱遍了大江南北，也唱遍了全世界。甘孜州神奇壮丽的自然风光，璀璨深远的康巴文化，皆因康定这扇大门被打开。而打开这扇古老大门的钥匙，正是这首家喻户晓的情歌。我们汽车兵，哪一个没有被这首情歌深深地浸泡过。

  我们是5月9日到达康定，第二天即是农历四月初八，正是康定一年一度传统盛大的跑马山转山节。这一天，藏汉各族都要穿上节日盛装，上山欢庆。虽说过去常经过这里，但因任务在身，很多战友未曾上过跑马山。这次因怀旧感驱使，我们特地把上跑马山列为一项重要内容。

    为增加实际体验，我们不坐索道，坚持步行上山。当时山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站在跑马山上远眺，“康定溜溜的城”尽收眼底。山顶中央白塔旁，五色经幡被高原的风鼓荡着，发出巨大的声响。似乎在一遍遍地向神灵诵祷经文，使人感到一种神秘的力量。

    人们观看着各种有趣的藏族宗教活动，特别是广场中央举行的盛大歌舞演出，其阵势和艺术水平震撼人心。那首充满激情的“康定情歌”，无论是独唱还是多声部合唱，还是被改编成各种旋律，都能以一种康巴高原的奔放和悠远，唱得淋漓尽致，打动人心最柔软的部分。

  我们70多人，都统一戴上米黄色帽子。帽子上印着“重回老部队，重走川藏线”，还标有“1968——2011”字样。现场维持秩序的，见此还把我们请到前排就座。康定电视台记者，一直追着我们采访。第二天，电视台专门报道了老兵重返康定的新闻，引起市民广泛的热议。

  康定城区不大，因为地理位置的限制，所有的城市建筑都沿着折多河两岸一字排开。过去站在兵站大门外，就能看到坡下的街景。现在城市变大变高，视线望不到那么远了，但我们对整个地形地貌还是熟悉的。

    我们三三两两地在街上闲逛，昔日旧踪已经难寻。过去街上有牛屎、马粪，还弥漫着羊膻气味。两边的商铺也矮小简陋，游客稀少。街中滚滚奔涌的折多河水，发出震天声响。那时河边有的还没有护栏，河上也只有几处过桥。现在市容市貌，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街上的建筑不仅与山水协调，而且既有现代的民族的风格，又有审美价值。街面上“浪漫康定，情歌故里”的雕塑和宣传，以及宗教气氛都随处可见。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大多数着藏族服饰。他们待人热情，生活安祥，洋溢着一种悠闲的情调。

    当年进军西藏的解放军，还有大批筑路和搞建设的内地人，有许多在这里安家落户。这里又是交通要道，来往人员很多。不少男人“就地取材”，找当地开化一些的藏族姑娘结婚。这些爸爸是汉人，妈妈是藏人生的孩子，长的非常漂亮。四川省歌舞团许多藏族美女，很多是来自康定这样的家庭。

    我们边走边看边忆，有些老战友们专门到当年印象深刻的地方。有一位站在一条巷口久久不愿离去，意念中在寻找当年曾在这里卖虫草的姑娘。他买过她的虫草，他说她长得特别好看。如今物是人非，美人不再。算起来他记得的那个姑娘，现在也应该有60多岁了。

  逛到开心处，我们这些老兵和家属，又在街中心的“情歌广场”合影留念。本来街面上不准停车，交警看到是老兵重游故地，特批我们两辆大巴停在街中央。为了我们把合影象照好，还主动给我们维持秩序。康定人的热情和照顾，让我们久久难忘。

  晚上我们在木亚康藏演艺中心，举行联欢活动。热情奔放的藏族歌舞，我们记忆犹新。当年我们曾在草原上雪山下，雅怒藏布江边，与藏族同胞手拉手，一首首藏族歌曲演绎了深厚的军民鱼水情。晚会上，康定女歌手那特有的有着辽阔穿透力的嗓音，像波浪一样把我们融化了。欢快的旋律，彼此的情感，让我们环绕在一起。      

   离开康定，是在早晨。远处雪山在普蓝色天空下，似乎睡着了。白云如条条哈达，绕在雪山间，让人感受到自然相互依存的温馨、宁静和亲昵。我们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恋恋不舍地登车离去。

     老战友们约定，待成都至康定的高速公路全线贯通后，我们再来康定。如今这条美丽的天路，业已建成通车。我们康定之约，还回荡在耳边。这三年疫情，不能成行。我们期待那首《疫情过后》的歌所唱：“等到疫情过后，我想出去走走，看山看水看花看亲人朋友”。我们想去的，想看的，就是那座康定溜溜的城！

   康定，愿我们再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