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布鲁诺·舒尔茨《盛季之夜》

张永渝

当现实被分解为人形，“那群欢乐、愚蠢、鲁莽的人开始往天空扔石头”——色彩斑斓的诗人、那些纸做的瞎眼的鸟儿从布鲁诺·舒尔茨的《盛季之夜》里溢出来。他们的啁鸣和羽毛来自现代主义诗歌那伟大的谱系。

它们的祖先得到了父亲的照料，在灭绝之前，它们回到了故乡。忽隐忽现的父亲的一切警告都是徒劳，“鸟儿们纷纷落下来”，小镇青年被石头击中，“沉重地悬在空中，在空中已经枯萎，还来不及掉到地面，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堆没有形状的羽毛”，许多只蜥蜴在里面混合了搅碎的火龙果和瞎眼的蝌蚪、摇晃着由褐色变得透明的杯子一样的大楼里仰起头来，鼓噪着瘦小的前爪，在巨大的杯子上爬进爬出，写满了弯弯曲曲政策的条文。街上的人们变得像礼花一样绚烂而迷狂，他们拿起手边一切可以绰起的东西——酒瓶、饮料瓶、墨水瓶、手套、车把、羽毛球拍、垒球、网球、学生课本、光盘、扑克向空中抛去，鸟尸布满了街道，行道树上、楼顶、海牛、海豚、海象式的汽车车顶、海马一样的祥子车车顶、花圃上、小叶紫檗、小叶黄杨、白榆切成的绿篱上，灯杆上、平台上、凉亭上，校园医院、菜市场、机关大院，河道里落满了羽毛和散落的一块块腐肉。

乌鸦在空中盘旋，一如那些诅咒自由的谄媚者、蒙面贼搂着他们的赝品在逆子之年的第十三个月——那个侏儒之月盘桓于蜥蜴出没、蟑螂横行的夜晚。

（2019.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