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伶俐

张永渝

手边有陈超的诗集《无端泪涌》和余秀华的散文集《无端欢喜》，从这二部书里借来“无端”这个词，联想到近日回到部里创作方面的优异表现，无端地生出“伶俐”这个词来。

与工作联系紧密的《闯入者》系列，另有《便携的桃源》与《老蚂蚱》等，还有无甚联系的《书法》和《绊索》，是在开会、闲谈、躲避闯入者生辟桃源时于加压或捣毁中获得。

每日像捻捻转一样，一个活接一个活，鲜有喘息的时间。这与拆迁时福利式的闲暇对比强烈。而今年创作之高峰却在卸去了闲暇背包后到来。单看数量：前七个月，新浪博文均未超过50篇，四月13篇，6月23篇，连一天一篇也保证不了，这些作品多是短制，此种凄凉的景象有点像2016年。

敏捷得益于深入的阅读。一个月，我和妻子为三部名著——《湘行散记》、《都德小说选》、《契诃夫小说选》作导读，扎实、深入，连同上一部《猎人笔记》的导读以及近期对《鳄鱼街》、《城堡》全身心地投入，使得阅读与写作之方法得到了很好的训练。其次是机制的推举，这是老生常谈，我的多篇随记和诗歌都关涉到写作与阅读的机制问题，如近期的《包浆》、《宕开一笔》等，文法与生活小窍门、机关工作三十六计紧密连接，互相推重，为我盘出了许多散碎的时间。配合深入阅读和温暖的机制，思维之奔马的速度和抗压能力从小学直接跳到了高三。精短的时间往往能精确高效地转化为成果，构想与实物之间的连接孔道，顺畅无滞。

回到新作《书法》。按惯例星期一是最忙的，昨天尤其忙，一上班就开始印文件，布置会场，联络晚到的人员，上午关于干部职工组队合唱的会议很难挖掘出什么诗意。可积极地准备还是带来意外之喜。骑电动车上班的路上，一路收集灵感的火花，两侧的行道树和商店陈旧散漫，没有什么新意，也可能前两日《虚掩的门》将背囊里的灵感倒空了。我转向对梦境和近作尾矿库的挖掘，骑到火花路大桥，随记《梦里的<</span>城堡>》的框架已成有了。前天晚上的《筷子》之以小见大的手法类似于希尼《出空》和我旧作《木工框锯》，我想此种技术的余温还可利用，恰好儿时的记忆库近期又打开了一扇窄门——对！就从这方面入手。把电动车停稳，《书法》的前六行已经有了（成稿时略有改动），到了单位难以继续，且在事务中游泳，投入到会前精细地准备和紧张的会议中，书写会议记录，突然来了灵感，很快，涂抹几行，我找到了诗的框架和深潜之愤怒的出口（意旨所在）。下午处理完一些杂务，在与领导交谈的间隙，很快敲出了《书法》——

书法

字迹杂乱

看起来像是（硬笔）书法

得到了内心和老乡的喝彩

他被一个箍子咒住

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只好龙飞凤舞

这些毫无出处

不拘一格的行草书

带给他短暂的虚荣

缓解紧张和麻木

他在公司的老便签上书写

压着垫有绿毡/幕的玻璃

他写祖国和边城的全称

写公司的名字

写五讲四美三热爱

写“买断”和“工龄”

更多书写自己的名字。

欠条上拘谨

狂乱——收条和合同

也有相反的情况

那一定在酒桌儿或头疼的酒后

红脸秃噜的身体里缺少一种酶

不能适应以“改制”的名义

将转业军人建设边疆的豪情

毫无醉意/章法地溶解掉

厕身于被手掌压平——摊开

由人民书写、历史的书册上那

随意抠取、替换、修饰的插图。

还没有化掉的“冰棍”和那些
经济学家的脸蛋儿

也会被画上斜线（脸红）吗？

这里转业军人的原型是我的父亲，龙飞凤舞硬笔书法的爱好者是他的老乡。《书法》里的伶俐或是无端的，但对于父亲那一代人之无端的悲剧的愤怒之表达却是有意的、有因的，永世难以释怀。

（2019.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