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
——听哈扎布的蒙古长调,怀乡而作
一生进食一次,绿叶海蛤蝓,仅靠阳光便可以饱食终日。
像深海里安静的天使,蓑鮋静止般悬空——母语的滑音,缓慢的移动。
棕褐色的阿克尔扁形虫,隐居在红色的珊瑚里,是谁带给他生命的能量——单细胞的水藻,为斑点蝾螈的卵胚胎提供氧气,如朝天水母和它的虫黄藻;藻类细胞,与之同步生长、同时分裂,水螅和帆水母,是谁提供你必须的营养;蛇锁海葵与双壳巨蛤,皆与水藻相依相偎;上溯,至寻常海绵纲,巨型的桶状海绵也难离与他共生的细菌。
我与你共生,家乡的芨芨草、狗娃花,家乡的山高粱、沙打旺,家乡的车前,家乡甘草,家乡的灰菜,家乡的旋覆花,家乡狗尾虎尾,家乡的黄蒿冷蒿,我家乡狼毒,家乡的云杉和冬日里它的水晶小号。家乡的大眼贼,家乡的蒙古瞪羚,家乡的乌鸦,家乡的沙百灵,我家乡的达里淖尔,家乡的天鹅、白鹳;我家乡的砧子山,家乡的玉带海雕,我家乡的华子鱼,家乡的大鸨和遗鸥,。我家乡的林海,家乡的漂砾,我家乡的王爷府,家乡的贝子庙,那马鞍一样的山,那悠悠绵长的锡伯河,徐徐幽眇如一缕青烟,衔玉而生的先商的子民,那只来自北方的玄鸟,是否看懂了饕餮,是否见过了神奇的方城?你也曾在萧太后的发髻上辉煌过,如一支玉簪,我家乡的西拉木伦,如耶律大石眼中一颗浑浊的泪,被退化的契丹留在了漠北那片茫茫的草原。
家乡的贡桑诺尔布,家乡的高桥,我尊敬的高云华,诗人晓理,嫉妒的付志勇,钦服的赵文戈,赞美的李国达。德被四野的巴易尘。哦,曲曲折折的老哈河,我赭红色的故乡。我家乡的鸿雁,家乡的黑鹤,白希群笔下的黑天鹅,家乡的蕨菜,家乡的白蘑,我家乡的沙棘、沙枣,家乡的山丁子臭李子,我家乡的青杨,家乡的老榆树,在异乡,我感到温暖——那来自家乡东部的风声。我的方言,我的詈语,我的俗词儿,哈达街的天灵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嘴上蘸过蜜的黄鹂,——我与你共生,我的方音,我浓重的后鼻韵——让我沉静,在繁星照耀下的草原,用木碗盛起马奶酒,连时光也参与其中——那是一种满溢的感觉,当不知名的牧者唱起哈扎布“轻快的走马”,真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我的心思随穿过柠条锦鸡儿的北风,飘向远方的山峦,流向多伦淖尔的耗来河,让我明白了一位歌者谦卑而无畏的灵魂。我见识了被玉石雕过的喉咙,在机器为王草原沙化雄鹰失声人格异化的年代,我与你共生,上天恩赐的蒙古长调,“终和且平”,它烙在无知而狂妄。一个后进者的心上。
(2011、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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