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中一株摇曳的鸽子花树——评张秀玲的诗
(2022-10-14 18:27:17)分类: 诗评 |
山野中一株摇曳的鸽子花树
——评张秀玲的诗
苗雨时
一个女子从燕山深处款步走来,来到人们普通向往的城市。然而,她身居城市,却魂系乡土。因为那个大山褶皱里的小村,是她“祖传的故乡”。那里是她的出生地,生长过她苦涩而欢乐的童年,也梃拔过她生命的春秋四季。现在,她在城里工作,白天上班,静夜写诗,灯光下,
这个女子,就是诗人张秀玲。
应该说,她的诗歌的题材界域,与很多诗人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差异:爱情,亲情,对乡土的眷恋,对底层人群的关爱。但这些诗,却那么动人心魄,感人至深。这恐怕来源于她诗歌的原创性。原创、独创,是一切文学最为可贵的艺术品格。这种艺术品格,深植于生命本真的发动和心灵话语对世界的原初命名。
因此,张秀玲诗的特质,是真实,是真诚。所谓真情实感。她以“求真意志”,在对乡土的记忆和牵挂中,寻找自我的生存之根,并凝成素朴而恒久的情结。她的艺术修辞,是重新发现一个个原在的生活细节(细节是无法虚构的),把客观记实和心灵感应交融在一起,以此展现故乡的风物人情。犹如露珠映闪阳光,汰洗出一派泥土的馨香。仿佛她精细的观察与感觉本身,就透发着诗意,更不用说它们所撩拨起的深层的情感波澜了。她写乡下的《马车》:“车夫粗糙的大手/紧握长长的鞭子/不吆喝也不甩响鞭子/只是眯着眼睛坐在车前/他知道马儿比他更熟悉/那条回家的路”,那举止,那神态,那游闲,弥散着一种浓郁的乡情。她写当年父亲在秋天扬场:“父亲正弯着腰紧握木锹/一下一下地把谷粒铲起来/用力抛向天空/那些谷粒和眼神一起落下来/很快就形成一座金色的小山儿”(《隐在秋天的气象》),那动作的娴熟,那眼神的专注,显然是一个老农民的架式。在诗人的心目中,她所深爱的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老屋房顶的炊烟、门前的青石板路、村边弯曲的小溪,以及远山上夕阳下衰挟着历史云烟的金山岭长城,这一切都有了生命,跃动在她眼前。她也是它们中间的一员,同它们亲近与交谈。这样的乡土情怀,就不是浅薄的,而是深厚的,内中涌流着她生命的血脉。
父母是故乡中的故乡。家是生命的源头。当你从母腹里爬出来,睁眼看世界,就有父亲大手的抚爱,母亲乳汁的哺育,稍大些,他们呼唤你的乳名,就成了你最初的身份符号。这种血缘的“亲子关系”,是先天命中注定的,它不可改变,也无法割舍。诗人对此的体验,是深入骨髓的。她写到父母,诗歌的话语形式,是在保持细节真实叙事的同时,融进了更多的主观慨叹。父亲已经故去,生前,他风里来雨里去,土里抛食,是一家生活的支柱,唯一的嗜好是劳累时喝一点小酒。如今,那蓝花瓷的酒壶还在,父亲喝酒的神态和笑容,还在眼前摇晃,但物是人非,我怎么也打不开那小小的壶盖。这里该有多少惋惜和心灵的疼痛啊(《半壶老酒》)!父亲走了,母亲健在。母亲的一生,也是很勤苦的。下地干活,回家做饭,养鸡放羊,里里外外忙着她一个人。她对子女的爱,是忘我的,无边的。她不仅以“低头走路,抬头做人”的古朴家训教导我成长,到了老年,仍为我做《鸡毛坐垫》和《千层底》。她戴着老花镜,手指颤颤巍巍地,一针一针地鏠,一线一线地纳,缝进的、纳进的全是爱。坐这样的坐垫,我就不再怕世态炎凉;穿这样的鞋,就能踏平人生坎坷,但即使走遍天南地北,也走不出母亲的胸怀。诗人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悉心地照顾母亲晚年的生活。一天她《给母亲洗澡》,看着那年老瘦弱的身子,“青筋和骨头爬出松驰的皮肤/硌疼岁月的棱角/硌疼我的眼睛”。于是,我的泪水滴落在母亲削瘦的肩上。父女情深,母女情厚,血永远浓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