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女弟》诗三首|清·黄遵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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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遵宪(1848-1905),字公度,汉族客家人,晚清诗人,外交家、政治家、教育家。此诗借送嫁妹妹的场景,展现了清代客家社会风貌与民生疾苦。
其一
阿爷有书来,言颇倾家赀。
箱奁四五事,莫嫌嫁衣希。
阿母开箧看,未看先长欷。
吾家本富饶,频岁遭乱离。
累叶积珠翠,历劫无一遗。
旧时典衣库,烂漫堆人衣。
今日将衣质,库主知是谁?
扫叶添作薪,烹谷持作糜。
尺布尚可缝,亲手自维持。
行行手中线,离离五色丝。
一丝一泪痕,线短力既疲。
即此区区物,艰难汝所知。
所重功德言,上报慈母慈。
【译文】
父亲来信说,为筹备嫁妆几乎倾尽家财。
嫁妆不过四五件衣物,切勿嫌弃简陋。
母亲打开箱子查看,未看先已泪流满面。
我家本富饶,但连年战乱导致家境艰难。
昔日衣橱堆满华服,如今只能典当度日。
今日将衣物变卖,不知库主是谁?
扫落叶充柴火,煮谷为粥度日。
一尺布尚可缝制,全靠亲手缝补维持。
针针线线含泪痕,体力不支仍坚持。
这些微薄之物,尽显生活艰辛。
你要重视品德和言行,以此回报母亲的慈爱。
其二
中原有旧族,迁徒名客人。
过江入八闽,展转来海滨。
俭啬唐魏风,盖犹三代民。
就中妇女劳,尤见风俗纯。
鸡鸣起汲水,日落犹负薪。
盛妆始脂粉,常饰惟綦巾。
汝我张黄家,颇亦家不负。
上溯及太母,劬劳无不亲。
客民例操作,女子多苦辛。
送汝转念汝,恨不男儿身。
【译文】
中原原有旧家族,迁徙后被称为客人。
渡江进入福建,辗转来到海边。
唐朝和魏国的风气节俭,大概还保留着夏商周三代的民风。
尤其突出妇女勤劳,更可见风俗纯正。
鸡鸣时分便起身打水,日落之后仍需负重劳作。
平日里劳作间隙才得以梳妆打扮,日常装饰仅用青白色的綦巾。
你们和我所在的张姓家族、黄姓家族,家庭条件都不错。
追溯到太祖母那一辈,她勤劳操劳的身影无处不在。
客籍移民家庭中,女子承担着繁重的劳作。
送别时牵挂你,思念时更牵挂你,真恨不得你是个男儿身。
其三
阿母性慈爱,爱汝如珍珠。
一日三摩挲,未尝离须臾。
今日送汝去,执手劳踟蹰。
汝姑哀寡鹄,哀肠多郁纡。
弟妹尚稚幼,呀呀求乳雏。
太母持门户,人言胜丈夫。
靡密计米盐,辛勤种瓜壶。
一门多秀才,各自夸巾裙。
粥粥扰群雌,申申詈女媭。
汝须婉以顺,朝夕承欢娱。
欢娱一以承,我心一以愉。
待汝一月圆,归来话区区。
【译文】
阿母性格慈爱,疼爱你如同珍珠般珍贵。
每天多次抚摸你,从未离开过片刻。
今天送你离开,拉着你的手犹豫不决。
你要为失去配偶的天鹅哀伤,愁肠百结,郁结难解。
弟弟和妹妹还年幼,咿咿呀呀地像小鸟一样请求喂养。
母亲持家理事,人们议论称赞她比丈夫更能干。
仔细盘算着米盐琐事,辛勤劳作种植瓜果。
同一门户中涌现众多读书人,各自夸赞自己的才华与成就。
像一群雌鸟鸣叫,声音嘈杂,多次被大姐责骂。
你应当温婉顺从,早晚侍奉父母身边,让他们开心。
你若能朝夕承欢膝下,我便心生愉悦。
期待你一个月后归来,我们再一起倾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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