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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看病,医生看人(16)|作者:爱玛胡

(2024-09-01 20:39:12)
分类: 图文:现代诗文
病人看病,医生看人(16)|作者:爱玛胡

        眼泪、鼻涕和汗水哪个咸
        我大五实习的第一个科室是骨科。
        那时已经在医学院读了四年书,可是对疾病没有任何具体认识,还处于会照着书本上的症状把疾病统统往自己身上揽的阶段。
        实习第一天,我就迟到了,因为头天晚上太兴奋迟迟睡不着。盛夏的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我一路狂奔到科室,一头大汗。已经开始查房了,我偷偷溜进病房,黑压压一片后脑勺,白花花一片工作服,我吁了口气,庆幸自己长得矮,骨科又招的都是人高马大的医生,正好躲在后面擦把汗。
        还没站定,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后面那个小个子姑娘,你是谁啊,怎么那么矮?”所有人都刷地回头,我不敢动,眼角溜达了一下,好像没有比我矮的了,是问我吗?“你别看别人,问你呢,你过来。”
        有人在笑,为我让了条路,有人在解释:“她是来实习的学生。”
        不会这么点背吧?我哆哆嗦嗦走到前面,满脸汗也不敢擦。哇,一个高胖的老头,起码190厘米,我才大概到他胸口。“来,你说说,眼泪、鼻涕和汗水,哪个最咸?”
        什么?!这是个什么问题?
        周围窃笑声更明显了。我猛仰起脸看他,他正一脸严肃瞪着我。我瞠目结舌,脑子还转得飞快。眼泪?尝过,咸咸的。汗水?我撸了把汗,假装思考把手指放进嘴里舔了一下,也挺咸,比眼泪咸吗?不知道。鼻涕?小时候肯定吃过,现在实在想不起是什么味道了,尝尝看?可鼻涕哪儿是说有就有的呢。算了,乱猜一个好了。我假装镇定地说:“鼻涕。”很期待地看着他,希望蒙对了。
        他不置可否,只冲我咧嘴一笑,便开始对着大家长篇大论地讲起补液治疗来了。我没太听懂,大意是说:这三种都是身体分泌的液体,也是最常见的体液丢失方式,当然还有其他各种分泌物,提醒大家要注意其中的微细不同。
        后来听我带教的老师说:他是德高望重的显微外科专家,近70岁,平时都不怎么来查房的。偶尔亲临现场,必定,所有的人——自主任级始——全体到场,好亲耳聆听他的教诲。有手术的日子,他永远随身带一神秘黑皮包,据说全是巧克力。
        70岁还这么爱吃甜食?
        老师瞪我一眼:显微外科手术时间长,中途补充体力用的。都是黑巧,不甜。
        我老师曾帮他拎过一回包,一直为此而得意洋洋。我有幸近距离地感受他的风采,当时却不自知,实在有些遗憾,因此回味至今。更是一直念念不忘他的那个问题,虽然直到今日我还是不知道:眼泪、鼻涕和汗水到底哪个更咸。

        我痛
        他说:“医生,我好痛呀。”
        我学着老师的样子,煞有介事问他:“你哪里不舒服?”
        他愁眉苦脸:“左胳膊。”
        我伸手一摸他的袖管:摸了个空。没反应过来再抓一把,确实是空气。我受惊地往后弹了一步,看他还是一脸疼痛难忍的样子,我吓坏了,回头求助地看老师。老师不动声色:“这是幻肢痛。”
        那还是我在骨科实习的事儿,骨科手术要么是体力活,要么是精细活,少有女大夫,尤其是没有我这种小个子。所以,我在骨科没有用武之地,每天跟着带教老师查房后,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换药。
        这个小伙子我印象最深。起初,他真的是左胳膊痛,一检查发现是骨肉瘤,这是恶性度很高的肿瘤,医生当时就要他手术截肢。他还年轻,不愿意缺胳膊少腿过下半生,一直拖着不做——大概是不甘心或者心存侥幸吧,后来实在痛得受不了啦,手术不得不做。
        可是他的记忆一直停在截肢之前。瘤子已去,疼痛永存,他天天感受着那已经不存在的肢体痛,止痛药、安慰剂效果都不好。每天给他换药,他每天跟我说:“医生,我好痛呀。”痛点在的话,可以去除痛点;痛点早就不在,怎么去除记忆里、脑海里的痛?我还年轻,理解不了那痛。到后来我才懂:不存在的东西,也会让人痛不可当。
        至今想起这个小伙子,我还觉得很难过。
        那时大家对糖尿病的认识不足,很多患者都是腿脚烂了后才发现有糖尿病,住在医院里每天换药,溃烂处散发出来的恶臭难以形容。住院医生们都不乐意干这种事,我无手术可做,就全包了。
        换药前,老师教我先把两个鼻孔抹上风油精,再戴上厚厚的棉口罩,全副武装地进病房。本来换药时间就长,又是大夏天——当时病房只有风扇,没有空调,没干完就满头满脑的汗,顺着脸和脖子往下流,模糊了视线,我腾不出手揩汗,没办法,只好凑近点儿看。
        患者不明所以,以为我不嫌弃脏臭,还累得汗流,很感动,经常在查房时表扬我。一次正好被科室大主任听见,瞟我一眼。隔天跟我老师说:“有台手术缺个拉钩的,让那个小个子姑娘上吧。”
        就这样,我终于站上了骨科手术的台。

        幸亏只是一袋小馒头
        艳儿是科室小护士,昭君故乡秭归人,一听地名,你就知道她是个美人,而且温婉善良。每天扑闪着大眼睛对着病人微笑,再轻言细语地安慰几句,再重的病人,吸着氧气,都忍不住喘着气也要夸夸她,至少也要伸出大拇指,点个赞。
        这样的好姑娘,自然少不了好事的人想介绍对象给她,包括我在内;更有病人,天天接触艳儿护士,觉得是好媳妇的人选,会悄悄跟我们打听,或者带自家小儿来,想拉郎配。曹爹爹就是其中一个。
        曹爹爹是老革命了,12岁就参军(当年是谎报了年龄的),打过解放战争,后来又参加抗美援朝。如今年过八旬,虽然身上又是起搏器、又是支架,时不时发个心衰,那腰板儿挺得笔直,说话好打个手势,一副领导视察的姿态。人是好人,常常跟我们聊当年勇,儿子就白他:“几百年前的事了,紧讲,莫耽误医生查房,还有别的病人呢。”
        曹爹爹一生革命,老来得子,宝贵得不行,儿子发话,一定照办。有一天孙子来看爷爷,正好碰到查房,医生顺口表扬孙子懂事,儿子半得意半担心:“别的都好,就是快30岁了不找对象,说工作忙,你说急不急人。”刚好艳儿护士到病房换药,动作轻柔利落、态度温和,大家的眼光不由都落在她身上,待她出去,曹爹爹的儿子感叹:“你们医院的护士真好,娶个这样的媳妇就有福了。”
        话说过就算了,曹爹爹上了心。自己琢磨,这个姑娘确实不错,不知道有没有对象?悄悄问了别的护士,还没有。这下,曹爹爹每天看艳儿护士都格外笑眯眯,越看越爱,三不知问问:你家哪里呀?几口人啊?你喜欢什么啊?搞得艳儿护士莫名其妙,回办公室讲给大家听,大家两下一对,明白了,估计曹爹爹想招艳儿护士当孙媳妇了。
        这天艳儿护士上夜班,巡视病房,碰到曹爹爹正在走廊溜达。曹爹爹一看见艳儿护士,眼睛一亮,冲她招手:“小鬼(曹爹爹保持当军人时的习惯,喊小医生护士一律小鬼),你快跟我来。”转身朝病房走去。艳儿护士以为曹爹爹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呢,连忙跟去了病房。
        好笑的事发生了,曹爹爹神神秘秘在抽屉里掏半天,转身拿出一个东西,塞给艳儿护士。一脸心满意足:“我特意给你留着的,要不都给他们拿走了。”也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艳儿护士下意识推辞,手中发出塑料揉搓的声音,低头一看,是一袋旺仔小馒头。
        后来艳儿说,当时瞬间眼泪要掉下来了,虽然只是一袋旺仔小馒头,可老人那么珍藏着,当宝贝一样,就为了送给她。对病人好,真的只想要这样的回报。
        虽然规定不允许,艳儿护士还是很开心,独享了那袋旺仔小馒头,只让我们眼馋了一下。
        后来我们打趣她,你不怕曹爹爹真的掏出传家宝,要你嫁给他孙子?
        艳儿护士得意洋洋:“冲着爹爹对我这么好,他孙子要娶,我就嫁。”
        哇,幸亏曹爹爹掏出的宝贝只是一袋旺仔小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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