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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说书:最典型的方言艺术|王六

(2023-12-08 20:37:16)
分类: 图文:现代诗文
陕北说书:最典型的方言艺术|王六
        陕北说书是最典型的方言艺术,以前是由穷苦盲人运用陕北的民歌小调演唱一些传说故事,后来又有明眼人加入了进来。
        横山区42岁的熊竹英就是新一辈陕北说书人。他演唱的《刮大风》是陕北说书里最具有代表性的经典段子:
        春天里刮风暖融融,冬天里刮风冷死人,直刮得碾盘啪啪啪掼烧饼,刮得碾轱辘嘟噜嘟噜耍流星。
        陕北说书,双手执三弦连弹带说唱,左小腿绑的叫三层甩板,右手背上戴着麻喳喳(四片瓦),分别对应着说唱,击打出相应的节奏。“嘟噜嘟噜”,这些陕北方言中的拟声词绘声绘色,如临其境,如闻其声。
        眼眼口口鼻鼻土土水水火火走走睡睡
        坐坐软软长长壮壮颗颗堆堆盘盘
        以这样的叠词用语说话,不但朗朗上口,而且生动活泼,亲切暖人。
        眼眼看书书
        口口吃糖糖
        手手摘花花
        娃娃骑马马
        如果单纯地把叠字当叠词,那你也太小瞧了陕北方言了。事实上,在方言口语中,叠字也不一定是叠词。如陕北大量使用的“来来”就不是叠词,而是有多重表义。
        例一:“唉,这人怎来来!”这句话中“来来”是语气词,“怎来来”相当于“怎回事”,疑问句、感叹句都使用。
        例二:“北京知青到延安插队来来。”“来来”是“来了”义。
        例三:“憨汉(傻子),叫人卖里也不知道怎来来。”句中的“来来”既有替代动词的作用,也有语气作用,“咋来来”,相当于“咋卖的。”
        例四:“你买东西花的钱,顶工资的几来来。”这句话中的“来来”是一种量化概念,“几来来”,相当于几倍、几份、几分之几义。
        例五:“司机来来来?”这句话的“来来”既表一种语气作用,也表行为完成的意思,“来来来”相当于“来过了吗?”
        例六:“你才刚说甚至来来?”这个“来来”是“来着”义。
        刮的儿马风叫驴风,圪里圪,刮的母猪风,圪里圪,刮的山鸡风。
        “叫驴(种公驴)”“儿马(种公马)”“圪里圪”这些特有的陕北方言,加上了夸张描写,立刻让你如身临其境,置身于大风刮起时的真实情境中,具有极强的表现力和感染力。这些质朴又夸张的方言,展现了陕北人粗犷豪放的性格。
        这妙趣横生的陕北说书,不但娱人警世,也清晰地勾勒出了中华曲艺的发展轨迹……
        陕北口语中还出现了一个万能的“圪”字,几乎能与所有的名词组合,变单音素为双音节。
        状形的圪字词组:圪叉、圪堆、圪峁、圪瘩、圪台、圪尖、圪渣……
        一般情况下,圪字词组中的“圪”只起发音作用,并不改变其后边组合字的字义。简单地说,有无“圪”字词义不变,如上述“圪叉”就是“丫”字形叉状,“圪堆”就是圆锥形堆状,“圪峁”就是丘陵状,“圪瘩”就是圆体状,“圪台”就是台阶状,但既然“圪”字组合了进来,它必然要发挥其独特作用。这个作用最共性的就是“圪”字词组均有昵称色彩,也有示大或示小的倾向。
        如上述例子当中的“圪瘩”就既有示大,也有示小的作用,但总的是简单地表示形状。
        例一:“这架山圪瘩后头生(住)那几家都是咱老亲(远亲)嘞。”
        例二:“看年轻娃娃脸上长起那一层红圪瘩。”
        在例一句中“圪瘩”显然是示大的,一座大山不能说其不大;而例二中的圪瘩就是示小的了,青春痘而已。
        状态的圪字词组:圪蠕、圪品、圪点、圪朽、圪[插图]、圪疲、圪乘、圪妨……
        这类圪字词组就对词义有所深化,表达的是一种状态,或是一种精神状态,或是一种态势。
        例一:“立冬地不消,手圪蠕得动也动不了,还顾做针线活嘞?”
        “圪蠕”,简单地表现的是蠕动的状态,引申为动作不便、不协调。如句中的“圪蠕”就是手冻麻木的表象。
        例二:“当官的站那圪品转,小兵们卒律律(小步猫腰谦卑或惊恐快走状)价。”
        “圪品”,就是一种拿捏的表情、显摆的姿态。
        例三:“单位上鏖战(打拼)几十年,圪朽下一满(完全)没动弹。”
        这里“圪朽”就是一种态势,是说某个人“在单位工作几十年丝毫没有长进、升迁”。
        例四:“再那圪点给阵,怕挨打的嚂。”
        “圪点”,撒娇、卖萌的意思。
        “圪”字词组主体是名词,但也有动词圪字词组。比如:圪擞、圪逗、圪眨、圪翻、圪蹭、圪吵、圪锯、圪卷……
        例一:“把那铺盖圪卷圪卷来圪卷去,拿不定个主意。”
        这句话中第一个“圪卷”是名词,铺盖卷,第二、三个“圪卷”就是动词,卷的动作。
        例二:“我这是说话不藏情(掩饰),当官的大小拿上点权,就想圪锯的得喝人。”
        这里面“圪锯”是动词,但其义已由锯的动作,延伸为截留、套取的意思。
        例三:“不管有戏没戏(有无机会、权利、希望),这几天村上人甚也不做,就是圪吵得分地分款。”
        “圪吵”本义是小声斗嘴,也可理解为嘈杂的人语声,本句中则是议论、议论纷纷义了。
        一般情况下的“圪”字词组,从词义上讲“圪”字可有可无,但由于“圪”字使用的泛化,使用“圪”字成了陕北人——大点讲成了晋语系人群——的一大习惯,一些“圪”字词组也逐步固化,变成不可或缺,而不是可有可无:圪羝、圪柳、圪针、圪虮、圪料(吉獠)、圪嘟(胳嘟)、圪、圪敛……
        这组“圪”字组词的“圪”字就是词组的必然组合,少了“圪”字,整个词义就失去本义了。如“圪嘟”是表拳头,“圪虮”是表未蛹化的大毛虫,“圪敛”是表痒痒或使之痒痒,“圪[插图]”是表蝌蚪,“圪羝”几千年没变,就是种公羊。汉代许慎《说文》:“羝,牡羊也。”只不过陕北人习惯于说圪羝,突然说个“羝”反倒无人知晓其义了。
        例一:“那张嘴就会日攮(吃相难看之吃)吃喝,圪料马爬就不会个说话处事。”
        “圪料”,义为“起翘”“变形”,两头翘起,表皮起翘。宋代普济《五灯会元》有这个表义词,不过写作“吉獠”,书中卷九《潭州鹿苑和尚》中有:“师曰:吉獠舌头向将来。”在卷十二《云峰文悦禅师》中,这词用得更生动:“瞎驴趁队过新罗,吉獠舌头三千里。”中古时期,“吉”的声母是g。
        “圪柳(圪溜)”这个词资格更老,早在上古时代就有了。汉代杨雄《方言》卷五:“钩(悬物者),宋楚陈魏之间谓之鹿觡(或鹿角),或谓之钩格。”因格有读“洛”音者,其义就是陕北现今的弯曲义,其音也与陕北方言近。
        “圪针”二字就更有意思。陕北人把酸枣树、带刺植物枝条统称“圪针”,实际上这个“圪针”非“圪”字词组,而是一个从上古时代即有的古老词汇“棘”。《礼记·明堂位》:“越棘大弓,天子之戎器也。”《左传·隐公十一年》:“子都拔棘以逐之。”《诗·魏风·园有桃》:“园有棘,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这首魏国民歌,是说园中有酸枣树,果食得以充饥。古代皇宫有五门,其中的戟门,其实,也是棘门演绎而来,为甚?《说文》解释:小枣丛生者为“棘”,棘的刺状即是很好的防卫功能。陕北人早知道这一切并能利用,如信天游:“墙又高来狗又歪,墙上又把圪针栽,哥哥你难进来。”面对复杂的生态环境,狗、高墙、圪针……工程措施、生物措施一齐上,看好的就是“圪针”的刺。那么,为什么人们往往把“圪针”混为“圪”字词组呢?就是因为语音流变。上古时期“棘”的声母是g,与“圪”同音,陕北又加了个酸枣树“针”的外形,棘针就成“圪针”了。
        陕北说书流布于陕北,是以陕北方言和信天游小调为载体,用三弦或琵琶伴奏表演的说唱艺术,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需正本清源的是,正宗传承的陕北说书艺人是盲人,表演形式是一人一乐队(三弦或琵琶、甩板、麻蚱蚱、箸头)、一人一台戏。
        正因为如此,对非盲人说书艺人,陕北人创造了一个特殊的方言词汇——“睁眼瞎子”。同样,现在的群体说书或舞台表演形式,是20世纪40年代陕北说书艺人韩起祥倡导文艺为政治服务的一种创新,陕北说书的另一位标志性人物张俊功,则使陕北说书的程式趋于规范。
        在生产力落后的商周时代,文字记录十分困难,文化传承有赖于盲人超凡的记忆力。到了周代,《国语·周语上》中《召公谏厉王弭谤》即有如下记载:“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朦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瞽史诵诗,瞽史教诲,成了盲人的职能。从这里可以看出两个问题,一是瞽作为司乐太师,是为官职。瞽说史要借助曲艺来增强艺术感染力,以达教诲之目的。瞽本意为盲人,瞽史也出自盲人。到后来,盲人为了生存,只能从力所能及的“瞽献曲”谋生存,周之后不断演变,但说唱形式一直未变,渐渐盛于民间,陕北说书一脉相承,延续至今。
        说到底,陕北说书是社会分工产生的艺术,缘于特殊的盲人群体。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盲人生存十分困难,说书成了盲人唯一的就业岗位,作为盲人谋生的苦难艺术,尽管业内对其曲调艺术风格有“九腔十八调”之称,但哭腔色彩浓重,听书几乎没有不掉泪者。
        陕北说书以赶台口、过家事、施巫术为主,相应地有会书、家书、巫书、文本。书本以案书(说公案体)、传书(讲史)、记书(人物),小折折(应景)为主,视场合而选用。赶台口为会书场子,一般说长篇案书、传书、记书为多,大书本可说几天几夜,通过表世、讽诵,表劝诫、警世之意。过家事为家书场子,视贺寿、庆婚、添丁、合龙、暖窑、致丧不同礼仪,说相应短篇或即席点说折折书为多。施巫术是盲人谋生存的另一技能,即占卜、行巫,扣娃娃、陌送、叫魂、安土神等,有专门书辞,按请神、参神、安神、送神程式表演。
        陕北说书一般韵白相间,说唱结合,说事以白为主,渲染气氛以韵取胜,说唱自如。
        说,以陕北方言为标志,一韵到底。传统书本几乎都选用“人辰”“中东”辙,这凸显了陕北方言后鼻音特色,而且通过剁句子(修辞加工)、垛句子(整理),将说词解构为七字句、n字句,更进一步梳理成押韵句,整理成说书文本。
        唱,可以说是陕北民间艺术的大荟萃,陕北道情、二人台、信天游、阳歌调、练子嘴,甚至秦腔、晋剧、眉户、碗碗腔,均大量引用、任意发挥。陕北说书客观上也成为信天游的初级展示舞台、终极裁判台。
        陕北说书在演绎进化中形成了不同流派,主要因使用器乐不同而分为琵琶书、三弦书。琵琶书以琵琶为主要伴奏器乐,但此种琵琶是与唐楸木、羊肠琵琶一脉相承的曲项(颈)琵琶,至今仍用骨拔子,而非指弹,可见,欧阳修“杜彬琵琶皮作弦,自从彬死世莫传”并不准确。从汉武帝在陕北置龟兹古县,与唐代宫廷音乐设龟兹部之胡乐联想,陕北今之曲项(颈)琵琶,是中国传统琵琶与西域琵琶融合改制而来。琵琶书相对唱多白少,分布在清涧河流域的子长、清涧、延川及延长。三弦书白多唱少,分布较广泛,现成主流,常用音调有单音调、双音调、西凉调、平调、哭调和武调。
        陕北说书有固定的程式:书帽、开场诗文、正文、结尾诗文。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中国古老说唱艺术的基本要素:书帽(押座文)、开场诗文(开题)、正文(变文)、结尾诗文(解座文),从中我们也可追寻到陕北说书的前世今生。
        陕北地方史籍关于说书的记载始见于《延绥镇志》:“刘弟说传奇颇靡之可听……韵音飞畅,殊有风情。不即江南之柳敬亭乎?”但从商周甲骨文巫书,到成都出土的汉代说书俑实物;从《周礼·春官》“盲目先知”的盲乐官“瞽”,到宋代陆游《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其四:“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从南北朝的《木兰辞》《孔雀东南飞》,到隋唐时期寺院中的俗讲;从宋瓦舍、勾栏的陶真,到明清的南弹(词)北鼓(词);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陕北说书与古代说唱艺术的传承脉络。
        陕北盲艺人,包括韩起祥均秉承“三皇”(天皇、地皇、人皇)始创陕北说书,即降蝎精制三弦说,而且米脂龙镇等地至今有三皇庙。过去,陕北说书艺人均坚持在三皇庙定期举行祭祀、交流活动。如果说,这有些神秘色彩的话,《左传·昭公十七年》引《夏书》“辰不集于房,瞽奏鼓”,这种国之“禳”术,则属有据可查了。这也符合陕北说书艺人一直以来书、巫同操的史实,符合陕北说书艺人的生存方式。
        (摘自王六著《了不起的陕北话:3000年农耕、游牧文化渗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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