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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49)

(2023-05-10 21:39:37)
分类: 图文:现代诗文
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49)
池莉

        所谓爱|池莉

        先从植物说起。
        我生来爱花草,一直渴望拥有却一直无有。直至进大学,才得一个机会:我有钱了!作为上世纪70年代末进校的工农兵大学生,我忽然知道自己每月享有政府发放的18元津贴。领到津贴,即刻奔去买花。扛回盆花,放在宿舍廊前。每天清晨,起床开门,就与我的花草见面,并时常情不自禁,对它们喃喃夸赞。从来没有养花经验的我,意外顺利地把花草养得精神抖擞健壮娇艳。学期末,年终评比,同学背靠背,我的成绩单上赫然出现了严重缺点。班主任写道“同学普遍反映你在宿舍养花弄草,小资情调严重,要警惕玩物丧志,脱离集体,影响进步”。当然,事实上已经影响了我的进步:大会小会,学校负责人与班主任,讲话时候都会提到“某些个别同学小资情调严重”,我的个人先进没有评上,奖金也没了,据说还有可能在个人档案上记一笔,将来毕业分配就惨了。我幡然梦醒,好不自责:一贯夹着尾巴做人的我,怎么一时糊涂如此大意,不是时时刻刻和广大同学在一起,而是与两盆花草亲密相处。顿时,花草在我眼中变异了,它们也就是两盆路边花草而已,无足轻重。每天清晨的面对,尴尬又心酸:我实不忍丢弃它们却也不敢再去抚弄喜爱。只是某些深夜,见四下无人,我会偷偷摸摸慌慌张张去浇一点水。奇怪状况发生了:花草逐渐萎靡,慢慢死去。
        10年以后,婚姻给我带来了一间住房。又一次机会来了!首先就是奔去买花草。房间有一扇窗户,窗户外面焊了一只花架。当我终于把一盆盆花草妥当摆放,抱肘端详,只觉得当头尽是灿烂阳光、和煦微风,事就成了:10年来潜藏内心的歉意与缺憾,终得平复。自此至今20多年,我与我的花草亲密生活在一起。常绿植物总是那么葳蕤青葱,花卉总是那么茂盛鲜艳。我并不专业,也不偏好名贵品种或流行时尚,就是一些适合街巷人家的普通植物,我养什么,什么都旺。前些年躲外地写长篇,一呆几个月,每坐火车就是十几个小时,我都随身带着我书桌前的一盆兰草。不为什么,唯是我爱。爱就是几十年来南征北战东西出差赶写稿子通宵彻夜,也不可能忘掉花草的浇水、上肥、松土和换盆。所谓爱,花草有知,我坚信。
        再来看看人的生命。
        从前我憎恶自己生命。出生不久,因年轻父母忙于革命工作无暇照料婴儿,我被送到外地的外公家。按风俗,未满月婴儿身带血光,又是外戚,不可大门进,只能悄然入后屋。人世对我就是这样一个冷漠开端,随后更是一连串冷酷政治运动。每次运动我倒霉的父亲都会让我无法躲避地沦为时代弃儿。“为什么还不死?”成为我对自己经常性的嘲讽。终于我24岁病倒,腹部肿瘤,层层包裹慢慢长大,是积郁多年对自己生命的厌弃。主刀教授并不认为我能够支撑几年。
        爱的启蒙是从我怀孕生子开始的。母爱仿佛一道强烈的光芒自天庭降临我身。我会好好吃东西了。我会笑了。我会不由自主调整自己,交朋结友,努力打开这个世界对我的封锁之窗。孩子一出生,我简直是那么无条件地心甘情愿,没日没夜做所有事情:抱啊,摇啊,抚摸啊,跑医院啊,喂奶把尿,缝补浆洗。爱是这样的具体。具体到孩子的每一口、每一步,每一夜、每一天、每一年。在年复一年的过程中,蓦然,我发现了自身。我蒙昧已久。我明白很晚。40岁以后才有意识。45岁以后才明确反省。50岁以后才看清自己生命所来,才尝试与自己从前对生命的厌弃之感进行和解。奇怪状况再次发生:首先我还是没死。其次我缠身40多年的怪病自然消失。我身体变得比年轻时候更健康。近年我身高还增长了3厘米。
        我坚信,爱是一种神秘的强大力量。爱可以在暗中移动和改变物质。如果持之以恒,爱会使事物发生根本性转变:向着好的方向,向着成事的程序,生机勃勃地循序渐进。爱不是抽象感情。爱不是主观宣称。爱会具体到个人行为的每一个举手投足之中。爱是不肯依附于大话、空话和形式主义的,只有可能被大话、空话和形式主义借用爱的名义。借用爱的名义坑蒙拐骗者大有人在,但是爱本身是如此警醒警觉,连草率与忽略,都非真爱。比如我,对自己母语的爱,是爱到写每一个字都不愿意含糊,看每一个字也不愿意含糊。……

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49)
裘山山

        从心里走过|裘山山

        第一次感受到文字的神奇,是在少年时代。记得是12岁那年的夏天,有一天我突然很想去游泳,可是妈妈规定不能一个人去,要有伴儿。去约我们班一个女生偏偏不在家,她妈妈告诉我,她下午要去舅舅家,可能去不了。我抱着一线希望给她留了个纸条,大意是说,这么热的天,一头扎进凉凉的泳池里多好啊,听着知了在树上叫,比赛谁憋气的时间长,痛痛快快地玩儿一下午……刚吃过午饭,女同学就带着泳衣兴冲冲地来找我。我喜出望外,说你不是要去舅舅家吗?她说,我看了你写的纸条马上就动心了,明天再去舅舅家。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文字的神奇。原来文字是可以改变人想法的。
        后来上了大学,又做了文学编辑,日日与文字纠缠,并开始写作,越是接近文字便越是敬畏。虽然常常感到“词不达意”,恨自己没有“力透纸背”的功力,写不出那种振聋发聩直击灵魂的大作,但有一点我始终坚持着,就是诚恳的写作态度,不哗众取宠,不故弄玄虚,也不为赋新诗强说愁。因为我相信,老老实实地写,用心写,那文字,总会与某一颗心相遇。
        忘了是哪一年,我写了一篇随笔《城里的树》,对城里人不但不爱护自己的树,还把乡村大树移进城里的做法深感不满。当然写过便放下了。不想前年去部队采访,一位曾与我同在机关工作的少将对我说,你知道吗,那一年胡主任看了你写的《城里的树》,马上打电话把我叫去(他当时是管理处长),他说,你看看,作家都写文章批评我们了,说我们不爱惜树,你们还不赶快改正?
        胡主任说的是这段文字:
        在我上班的路上,有一棵树,是香樟。它的脚下不知何时被人们抹上了水泥,可能是为了平整路面。但抹水泥的人竟一直把水泥抹到了它的脚底下,紧贴着树干,一点空隙也不给它留,好像它是根电杆。每次我从那里过,都感到呼吸困难,很想拿把镐头把它脚下的水泥凿开,让它脚下的泥土能见到阳光,能吸收水分。不过让我钦佩的是,这棵香樟树竟然没有被憋死,一年四季都绿在路上。也许它知道它是那条路上唯一的树,责任重大。每每看到它,我都内疚不安,我帮不了它,却享受着它的绿荫。
        让我意外的是,这位胡主任从来不是个细腻柔情的人,作为一位曾经驻守西藏边关几十年的军人,他刚硬甚至有些粗暴。但却被这么一篇小小的文章打动。这位当年的管理处长接了指示,立即派人去找到那棵树,把那树下的水泥凿开,给它以通畅的呼吸和雨露。而我因为搬出了大院,没再去关注这棵树。时隔多年听到这个故事,心里半是欣慰半是惊异。原来这篇小文章,竟救了一棵树。
        同样发生在我们政治部的,还有另一件有意思的事。大约四年前,我写了一篇《会议合影》,对时下所有会议都要合影这样一个做法感到不满,觉得它既劳民伤财又毫无意义。在文章里我对此事冷嘲热讽一番。文章发出后被我们政治部吴主任看到了,让我意外的是,他不但没恼,反而很欣赏。也许他虽贵为将军,也与我有同样体会?
        三年之后他调走了,机关欢送他,照例要合影。当大家站到架子上等更大的领导来合影时,吴主任笑着说,你们先下来吧,站在上面又累又晒,裘山山早就替你们发过牢骚了。有同事把这事告诉我,我很开心。只有千把字的小文又发挥作用了。虽然作用很小,但至少,它替很多人说了心里话。敢于说出不满,也许是改变不满的开始。
        但有些读者与我作品之间的故事,不但不能让我欣慰,反会让我紧张不安。一个女友看了我的《拉萨童话》而决定去盲童学校做志愿者,一位军校生因为看了《我在天堂等你》而选择进藏,等等。我怕他们在作出决定后后悔,在遇到挫折后后悔,或者现实让他们失望他们却无力回头。每每这种时候我就扪心自问,在写这些作品时,是否真诚?回答是肯定的。我的每一部每一篇作品,都是以诚恳之态度写出。遂心安。
        每一位作家都能说出很多自己的作品与读者之间的故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感受。在我,每每得知有人因为我的作品受到启发,我都会在感受到文字的神奇的同时,更加敬畏文字,或者说,更加谨慎地对待文字。
        如今,网络的普及,QQ、论坛、短信以及微博的兴盛,让文字的表达变得越来越便捷了。只要认识个三两千字,都可以用文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和看法,并借助媒体平台传播开来,或者与人沟通。文字不再是少数人的表达工具。这时你会发现,不管写作者是专业人士还是非专业人士,能真正被人们喜爱乃至能四下里流传的,依然是那些真诚的文字。
        于是我再次告诫自己,永远都不要肆意挥霍你认识的那些字,永远都不要随意处置你熟悉的那些字,永远都先让文字从心里过一遍,再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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