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曾经说过:歌剧不是话剧加唱。这是因为,歌剧是一个完美的体系,有其自身的系列属性。而话剧加唱,是不具备这些的。
套用这个公式,我今天提出:“交响京剧”不是交响加唱。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命题,是我在近期看了“交响京剧”之后有感而发。
“文阁”京剧,虽然使用了什么几管制的西洋管弦乐队和钢琴,但它们还没敢称“交响京剧”,只是叫“样板戏”、“钢琴伴唱”。“交响京剧”一名的出现,我记得是从前些日子首演的《大唐贵妃》开始的。后来,又出了个《杨门女将》。全国大概就这么两出“交响京剧”。
我曾推想:“交响京剧”是受了贝多芬第九交响乐即合唱交响乐的启发而产生的。对此,我的一个朋友曾断然说:“交响京剧”难以成立。京剧效仿合唱交响乐,是一个误区,甚至是一个雷区。贝九的唱《欢乐颂》,是大合唱。大合唱讲究气势,它和西洋管弦乐队是相辅相成的。而京剧讲究韵味,搞“交响京剧”,还能够让听众听到韵味么?中国人知道交响乐已经上百年了,“四大名旦”都是京剧改革家,期间为什么一直不搞“交响京剧”?人们知道画虎不成反类犬。虽然承认朋友的这番话作为理论推演符合逻辑,但是,我也认为,这也不能绝对化。“交响京剧”是否成立,还要看试验,还要经过实践的检验。
既然是试验,那么,就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成功,一种是失败,第三种便是出了问题,前途未卜。
据我看来,现有的“交响京剧”,已经进入了第三种的状态即出了问题前途未卜的状态。
当前,“交响京剧”所出现的问题,最主要的是“交响京剧”成了交响加唱。交响加唱的主要表现有二:一是演唱段里没交响,二是交响乐里没有京剧。
先说第一种表现。“交响京剧”,打个比方,就是咖啡杯里投方糖,二者融为一体,成为一种多味品。也就是说,我们说某一出“交响京剧”,也就是指某一部以京剧音乐为根本素材的交响乐。一出“交响京剧”,就是一部完美的交响乐——当然,它不一定是传统的四个乐章。但是,如今出现的“交响京剧”,实际上是一段交响乐之后,加上一段京剧唱腔;或者是一段京剧唱腔之后,加上一段交响乐,样式循环往复,配器支离破碎。而在唱腔这个京剧的心脏当中,却不见了交响乐的影子,唱腔完全恢复到原来的样式,由传统的几大件伴奏,“交响京剧”成了咖啡杯里倒香油,互不相融。这种实践,其实,是在验证前面我那朋友所说的话,即为了能够显现唱的韵味,在唱腔部分放弃了交响乐形式。这样一来,“交响京剧”就出现了二律悖反、自相矛盾:一方面,“交响京剧”的试验者要使京剧成为交响乐,而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在唱腔部分非交响化。
再说第二种表现。交响乐里没京剧,就是在交响乐段落里不见了京剧音乐素材,另起炉灶。我们以“交响京剧”《杨门女将》中的“序曲”(不是独立意义上的名为《序曲》者)为例。按照作曲的游戏规则,“序曲”中应当有主题的展现。而“交响京剧”的主题,当然应该是以京剧音乐为根本素材。但在《杨门女将·序曲》中,其音乐素材,究竟是皮是黄、啥板啥眼、抑或什么京剧曲牌?恐怕神人也听不清楚。这种全新音乐素材的“交响京剧”中的“序曲”,究竟和“京剧”有什么关系?这不又是咖啡加香油么?
现今上演的“交响京剧”,肯定的是名不副实。名不副实,仍假以名,这就有点儿拉大旗之嫌了。
“交响京剧”如何才能名副其实?“交响京剧”能否实现名副其实?“交响京剧”该和不该徒有虚名?事到如今,这些,应该是“交响京剧”创造者认真思考的问题了。像现在交响加唱的面孔,却又戴着“交响京剧”的桂冠,如果有一天《大唐贵妃》和《杨门女将》飘洋过海到了交响乐的故乡,不要说那里的艺术家,就是那里的老百姓,也肯定认为中国的“交响国粹”是在涮他们呢!
(文/孙焕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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