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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18】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2022-09-21 00:31:09)
分类: 图文:粉墨人生
【连载18】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1959年越剧电影《追鱼》剧照

        二、爱情精灵
        1956年,田汉的夫人安娥应上海越剧院的邀请,编写了《情探》、《追鱼》等戏,剧本出来后,一团先挑了《情探》。一天,胡野檎拿着《追鱼》剧本来找我:“这个本子你看看能不能演?”我看完后很喜欢,当即表示由我们来演。安娥的本子根据康德的湘剧《鱼篮记》改编,鲤鱼精同情并爱上了被富家冷落的穷书生张珍,为了爱情她甘愿打入凡间,与张珍结为夫妇。鲤鱼精的侠骨柔肠,执著追求自由与爱情,这一点很打动我。从戏的角度来讲,文武皆备,也有许多可发挥的地方,我喜欢尝试不同类型的角色,创作过程本身充满了乐趣,对自己的表演也是一种突破。
        当时徐玉兰大姐怀孕,丁赛君不巧又病了,团里主要小生空缺,领导考虑向一团商借。我说:“筱桂芳是团里的二肩小生,可以顶上去。”这个戏由黄沙导演,我饰演鲤鱼精,筱桂芳饰演张珍,陈兰芳饰演金牡丹,郑忠梅饰演金宠,余彩琴饰演夫人(后来改为周宝奎),徐慧琴饰真包公,钱妙花饰假包公,魏小云饰乌龟精。
        在《追鱼》原先的剧本中,后半段天兵天将追来时,鲤鱼精和张珍有一番生离死别,十分悲戚。我觉得这样的情绪跟前半部的风格不协调,是不是可以乐观一点,更符合这个戏神话喜剧的风格呢?尤其是当鲤鱼告知张珍自己是“异类”时,张珍的表现类似《白蛇传》中的许仙,显得惊恐而犹疑。我不喜欢这样的人物设定,觉得张珍在关键时刻的退缩和软弱,有损两人爱情的美好,也配不上鲤鱼最后的牺牲和付出。我提出,能不能让张珍不要害怕,表现得更勇敢一些?黄沙导演很民主,善于倾听各方的意见,他想了想,表示同意我的看法,于是这段戏就改成张珍在知晓真相后,本能地先是一惊,随后想起和鲤鱼相处的种种,与势利无情的牡丹相比,鲤鱼对自己情深义重,她的爱情是如此可贵,“人间难觅一知己,你就是鲤鱼精又何妨!”我觉得这样的改动,令两人的爱情更有说服力和感染力,也容易引起现代人尤其是女性观众的共鸣,从后来的演出效果来看,这场戏是改对了。
        剧中鲤鱼精有许多武打场面,在人们的印象里,越剧以柔美抒情见长,其实越剧早期演出在每个大戏前都要贴演一出武戏,如《水漫金山》、《平贵别窑》、《枪挑珠冠》等,表演程式上虽然没有京昆那样表现丰富或区分严格,但每个前辈演员都有自己的绝活。后来越剧逐渐向话剧靠拢,以文戏为主,我也已经有很多年不演武戏,当务之急就是要重新温习武功。
        为了有更多时间练功,我借住在永福路的一栋房子里,那里离越剧院比较近。每天清晨,我先在隔壁小花园的草坪上练功,刚开始,那些翻滚、旋转的身段动作,没练几下就觉得头晕恶心,忍不住呕吐,吐干净了回来接着练。由于草地比较软,地面又不平整,经常会摔倒。郑采君那时住在我隔壁,两家共用一个卫生间,洗漱时她惊讶地发现:“你腿上怎么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我才发现是练功时摔的,因为练习时整个心思都在动作上,竟然也不觉得疼。
        学艺时要多学,所谓“艺多不压身”,用的时候则要小心,“宁可不动,不可乱动”。正式排练前我准备了很多动作,每天练习,让导演来挑选,有的动作大家看了觉得好,就保留下来,有些动作虽然好看,却损害人物的性格表现,就必须舍弃。比如1959年赴越演出前我们重排《追鱼》,在与天兵天将打斗一场戏中,为了突出鲤鱼的反抗精神,给鲤鱼加了双刀,与天兵天将激烈开打,大家看了觉得打斗场面虽然好看,但有点背离人物形象,显得鲤鱼比较“凶狠”,于是就取消了双刀。我觉得技巧和唱腔一样,都应该是服务于人物的,脱离了人物,就成了纯粹的炫技,再好再漂亮的技巧都应该舍去。
        “书馆”中有一段鲤鱼出水的戏,如何找到既能体现鱼的特性,又符合戏曲表演程式的手法呢?我想,在人们印象中,鱼总是很活跃的,我就抓住鲤鱼灵动、俏皮的性格特点,先用几个连续的“鹞子翻身”,表现鲤鱼在水面翻腾后一跃上岸,然后以双手折袖遮面,云步横移。但我还是不满意,觉得不够灵巧,就去请教京昆老师,改成在走云步时,用水袖遮面,一忽儿给观众看见,一忽儿又不让观众看见;一下子好奇地偷看,一下子含羞地微笑,如此一放一收、一张一遮,表现鲤鱼精的活泼和机灵,而且始终突出鱼类的特点。演员的表演是给人看的,不是给人猜的。要让观众看得懂,在不脱离人物思想感情的前提下用戏曲的特有手法表达出来。
        一开始,对于鲤鱼变幻成牡丹小姐这一段戏,我总觉得过于平淡,神话色彩不够浓郁。“五一”劳动节时,群众演出中有一台集体操表演出现了当场变换服装的场面,我很受启发,是否可以效仿呢?我把想法告诉导演,并找来服装组的同事商量,大家觉得可行,先由陈利华设计初稿,做出一套正反两面的服装,里面是鲤鱼的衣服,红色打底,饰以红色的亮片作为“鱼鳞”,外面是牡丹小姐的裙衫。我和服装师罗梅影反复试穿、研究,觉得牡丹小姐的衣服还是简陋了些,于是我们就去仓库找旧戏服,把飘带一条条拆下来,缀饰在裙子上,鲤鱼舞动时裙带飘逸,增添了美感,还能起到“障眼法”的作用,在观众眼花缭乱的瞬间,鲤鱼精突然“变”成了牡丹小姐。在表演时,我边唱边舞,再配以炫目的五彩灯光,收到了很好的舞台效果。每逢演到这里,观众席里总是发出一阵好奇的议论声,有的观众甚至站起来看个究竟:咦?鲤鱼原先的衣服到底哪里去了?

【连载18】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1956年《追鱼》剧照

        同样是戏曲程式化的动作,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可以根据实际需要略作变通。比如“书馆”一场中有个摇晃书生桌子的动作,“秀才家从来瞌睡大”,我觉得按照常规的程式动作,把水袖往外甩,显得鲤鱼像是生气,我试着改变一下,从里面甩出来,体现人物的娇嗔和俏皮。戏没有情,不动人;戏没有理,不服人;戏没有技,不惊人,戏要从难处做。“拔鳞”一场是全剧的高潮,我和技导薛传刚一起反复琢磨,决定分三个层次来完成。拔第一片鱼鳞时,鲤鱼做一个“戳柴”的身段(类似蹿跳的动作),倒地后挣扎着起身,忍痛让观音拔第二片鱼鳞。随着观音拂尘一挥,我用连续的“鹞子翻身”来表现鲤鱼承受的痛苦越来越剧烈,但为了能和张珍结合,鲤鱼咬紧牙关将乱发咬在嘴里,再一次跪步来到观音面前。当拔下第三片鱼鳞时,我用“抢背”接连续的“乌龙绞柱”来表现鲤鱼的极致痛苦。这一系列的技巧动作是为人物服务,是充满感情的,没有感情的动作,不会产生真正的美感。鲤鱼所承受的苦难越重,就越是显示出她对自由的向往和对爱情的执著。
        1956年底,《追鱼》首演后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此后多次重演,都是连演连满。可能是因为越剧多演文戏和正剧,像这样带喜剧风格的武戏比较少见,令观众感到耳目一新吧。由于这出戏情节易懂,场面热闹,趣味盎然,经常被……点名用来招待外宾。1957年春,我们临时接到任务赴杭州演出《追鱼》,招待访华的……大家一起游览西湖,总里买了五香豆请外宾品尝,结果他们把豆子当核吐掉,把皮全都吃了。在“花港观鱼”,看到池里的鱼,外宾们都叫“鲤鱼精!鲤鱼精!”引得大家纷纷驻足观看,欢声笑语,气氛十分活跃。

【连载18】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1957年,招待访华的……伏罗希洛夫,演出《追鱼》

        1959年夏天,天马电影制片厂将《追鱼》搬上银幕,应云卫担任导演。和舞台演出不同,电影拍摄是跳跃式的,分成一组一组镜头,需要演员随时进入规定情境。刚开始“触电”,我们都觉得无所适从,很不习惯。舞台表演一般动作幅度比较大。一到电影镜头里,处处都有限制,多走或少退一步,就出了镜头。当时又逢如火如荼的“大跃进”年代,一切力争“多快好省”,电影从开拍到关机,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平均每天要拍五六十个镜头,压力很大。鲤鱼精变成牡丹小姐的那个镜头,电影运用了特技,我不需要像舞台上那样去表演,可实际上一点也不轻松。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鲤鱼精唱完“且把真身暂隐藏,变作牡丹俏模样”时,有一个下蹲的身段,再站起来就是牡丹小姐了,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两个镜头的对接处要求严丝密缝,高度合拍。刚开始总是差那么一点,不是快了就是慢了。这组镜头是“书馆”的最后一个场景,过不了势必会影响第二天的拍摄进度。我心里很着急,最后想出一个办法,默念伴奏过门,记住对接处的音乐点,这下就万无一失了。当导演说这个镜头过了,我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想:拍一个镜头比台上演一出戏还累啊。
        与舞台版相比,电影是“减法”做得多,很多表演都用特技取代了,但对我来说,也有做“加法”的。舞台版中的鲤鱼精和金牡丹分别由我和陈兰芳扮演,但到了电影里,必须由我一人来演,金牡丹由陈兰芳配唱。表现金牡丹的性格,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她是鲤鱼精的对立面,她的冷漠势利反衬出鲤鱼的多情善良。但需要注意的是,牡丹是相府千金,在“形”上她是美的,仪态举止应符合她的身份,表演上要避免脸谱化和刻意丑化。牡丹和鲤鱼精分开的镜头比较好把握,难演的是“闹府”和“双审”两场,两人需要唱一样的词,做一样的身段动作,甚至水袖甩出去的角度都要完全一致,但在神态上又要有细微差别。比如“双审”时,两人对包大人有一番陈述,牡丹是真委屈,越说越伤心,她的“珠泪淋”是真哭,而鲤鱼是假装的,她时不时地偷瞄几眼牡丹,看她怎么说自己也跟着说,见牡丹哭她也赶紧抹眼泪。让观众一看便知谁真谁假。拍这组镜头时,我先分别扮演牡丹和鲤鱼精,再把两个镜头合在一起。我在表演时需要高度投入,牢牢记住角色地位、每一个身段动作甚至是水袖的幅度,包括表情、情绪点的配合等,都不能有一丝破绽。从合成后的画面来看,效果还是可以的,导演也比较满意。
        在拍摄过程中,导演希望通过电影特技来表现舞台上无法展现的场景,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有些设想最后没能实现。比如鲤鱼出水的镜头,原先的构思是张珍在碧波潭边对着鲤鱼诉说心事,镜头切到潭底,鲤鱼正在侧耳倾听,随后波浪声起,鲤鱼边舞蹈边从水底跃出水面,想象中这画面一定很美,但实施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当时工作人员用几根细绳把我绑起来,几个人分头往上拉,由于各人使力不均匀,我被拉得东倒西歪,更别说做身段了,试了几次效果都不理想,只得放弃。后来技术人员设计了一块半透射半反射镜,与摄影机镜头成一定角度,镜头前方是一个布景,它的下面是一个水池,底下装有能冒水泡的装置。镜头右侧挖一个深坑,里面是简易升降机,我站在升降机上,背景是黑色的布,通过半透射半反射镜,使镜头前面的景物与镜头右侧我的表演,一起在摄影机中合成一个画面。有了这个巧妙的设计,最后银幕上终于呈现鲤鱼精从碧波潭深处缓缓出水的画面。又如在“求援”一场,金宠要请包公前来剖断,鲤鱼情急之下潜入水府向乌龟精等求助,摄制组搭了个坡,让我顺着台阶下到碧波潭底,后期制作时隐去我身后的坡度,看起来就像是鲤鱼直接入水。重看电影中的那些特技画面,令我感触最深的还是当年电影人的敬业和进取精神,在有限的条件下,对每一个细节精益求精,力求最大限度的完美,正是如此,才使这部片子即使现在看来,依然能得到观众的认可。
        和舞台剧一样,电影《追鱼》上映后即受到广泛好评,很多人一连看了好几遍。不少人曾经问我,电影版和舞台版你更喜欢哪个?应该说,电影和舞台各有所长。从戏曲表演艺术的角度来说,舞台效果的有些优点是电影无法呈现的。最重要的是台上台下互动,演员面对观众,那种人与人之间直接的感情交流,是其他的艺术门类不可能带来的。许多戏剧性的高潮能达到惊人的效果,就是由于这种感情的直接交流。从演员的角度,我更喜欢舞台演出,感觉整个舞台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是从影响力和艺术传播的角度,舞台剧则远不如电影,而且电影特效可以突破舞台局限,增添神话剧的奇幻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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