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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4】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2022-09-12 22:03:42)
分类: 图文:粉墨人生
【连载4】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1940年代初,剧照

        二、初上舞台
        刚开始学戏,都要先跑龙套。来到天香戏院后没多久,老师便叫我穿上红马甲跑龙套,她让师姐筱素娥教我动作,她在一旁指点要领。记得我第一次上台,演的是《孟丽君》中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我站在舞台上往下看,吓了一大跳:“怎么密密麻麻一片都是人!”原来当时的剧场在演出时是不暗灯的,演员在台上能看清楚观众席。我紧张极了,手脚像是被缚住了似的挪不开,跟在师姐后面勉强跑了下来。
        学了之后才知道,原来龙套也不是好跑的,有好几种跑法:如圆场、斜一字、风车斗等。碰上台词比较多的龙套,比如《王千金祭夫》中的“法场祭夫”,我演一名衙役,需要在犯人和老爷薛超之间传话,台词很多,还要来回走动,有一次我说漏了一句台词,虽然最后含糊过去了,观众可能也没有在意,我还是感到很羞愧,下场后都不敢抬头看人。回到后台,老师严厉地批评了我:“你怎么搞的,这几句台词都记不住?下次背熟点!”从此,我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演出前都会把台词反复温习记牢。不过跑龙套也有受到表扬的时候,有一次,临时叫我扮个丫鬟,我来不及化妆就上了台,结果观众说我的表现胜过化妆的,还送了我一个“粉妹妹”的雅号。老师听到后很高兴,对我说:“好好用功,这样才会出山。”
        虽然上台演出不多,但我时刻留心每一个学习的机会。每次老师化妆时,我站在她边上看,一边帮老师准备演出需要的物品,一边仔细观察揣摩怎么化妆更能达到扬长避短的效果。日夜二场戏更是我最好的“教科书”,看戏不光用眼睛看,更要用心去看,把主要演员的每句唱词和每个动作都尽量地往心里记。
        那时的剧团演员阵容更换十分频繁,因为老板觉得观众都“喜新厌旧”,演员搭档久了,吸引力就会下降。另外,如果老板发现某个主要演员不好控制的时候,也会走马换将。当时越剧以演出传统骨子老戏为主,虽然是同一出戏,但每个成名演员的演法都不一样。老师是戏班里的头牌演员,按照行内规矩,二牌演员应该照着头牌的戏路子来演。所以每逢有新的花旦进剧团,总要先请教我老师:“素娥阿姐,我初次来你们戏班演戏,请你带带我,给我说说戏。”每逢老师给人讲戏,指点关节时,我总是在边上认真地听,几次过后,我也能代老师说戏了。每逢有人来问,老师常把我叫去说:“彩娟,你给她们说说戏。”这样边看边学边教,我的进步很快。
        跑了一阵子龙套,我慢慢也能演上一些小角色了,比如《红鬃烈马》里的代战公主。虽然这个角色只在最后“大登殿”一折里有几句唱,可对当时的我来说,却如获至宝。戏刚刚开场,我就开始化妆,反复研究眉毛该怎么画,浓淡是否相宜……到最后代战公主上场,中间足足要隔三个小时。我却不觉得漫长,反而十分兴奋,自己终于能演上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心里特别重视。几句唱腔更是曲不离口,一刻不停地唱着,最后连我老师都不胜其烦,忍不住打断说:“好了好了,哪有人像你这样一直唱的?”我还在小戏《王小二过年》中演过王小二。几次演出下来,反响都还不错,此后,老师便常让我以“小小素娥”的艺名顶替临时请假的三四肩演员。我成了一个“救火队员”,男女老少,正派反派,缺什么我就演什么,这对我以后开拓戏路、塑造角色是很有帮助的。
几个月后,老师要给我定行当了,她觉得我的脸型小,适合演花旦,就决定让我学旦角,这样也便于和我的师姐筱素娥配戏。老师教我的第一个戏是“投军别窑”,这是她的拿手戏《红鬃烈马》中的一折,我扮演王宝钏,我师姐扮演薛平贵。老师日夜两场戏十分忙碌,但她还是抽出上午的时间给我们排戏,她既教薛平贵,又教王宝钏,还特别鼓励我说:“彩娟,你好好学,学会了,我送你一件帔(王宝钏穿的黑帔)。”我能演上折子戏里的主角,已经十分兴奋,听到老师的话,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于是我加倍努力地学。
        1939年2月8日,全团在春节前演出封箱戏,我以“小小素娥”的艺名和师姐筱素娥演出了这折“投军别窑”。这也是我学习旦角后,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虽然已经排练得很熟,我到了台上还是紧张得发抖,只觉得嘴皮子发硬,声音出来是打着颤的。当演到薛平贵说自己已被任命为马前先锋,即日便要启程攻打西凉时,王宝钏叫了一声“哎呀”,然后做一个“气椅”的身段,我坐下后才发现位置偏了,赶紧又往椅子中间挪了挪……戏总算是顺利地演完了。当时正是寒冬季节,但一场戏下来,我发现身上的戏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我和师姐在台上表演时,老师一直在台边仔细观看。演完后,她先是鼓励了我们几句:“演得还不错,就是太紧张了。”然后指出不足。她对我说:“当你发现椅子的位置坐偏了就去补救,反应是快的,但是这样一来,人物就显得假了,因为昏厥的人是不会挪动身体的。在台上演戏,一定要做到假戏真做。”她又说:“两人分别时的戏,你们的神情还不够悲伤,没有演出生离死别的感情。”说着就给我们示范起来。以我们当时的年纪,对于新婚夫妻间生死离别的感情是无法体会的,对老师的人物分析也不能完全领悟,只是“依样画葫芦”般模仿下来,但老师那句“假戏真做”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后来的演出实践中,我越来越体会到这句话的重要性,这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演戏必须要全心投入,以情动人,有感情的人物才是有灵魂的。

【连载4】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我的开蒙戏《投军别窑》(1950年与徐玉兰演出时剧照)

        演出后不久,老师果真做了一件帔送给我。这是我第一次演上主角,而老师作为奖励送给我的这件黑色缎子帔,也是我第一件自己拥有的戏服。那一刻,我的兴奋和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那时越剧唱的大多是“路头戏”,又称“幕表戏”。“路头戏”就是在剧本和表演上没有准台词、准地位、准动作,仅有一个基本的框架,包括大致的剧情介绍和人物的基本关系,开始大都是老艺人们所谓“空口话话”讲出来的。比如你投宿在一个客店里,碰到些什么人,讲些什么话,那人要行刺你,你如何逃出去等等。到正式演出时,全靠演员即兴发挥,自编自演。最多有个单脚本,主要角色每人有几句固定唱词,加上师傅平日所教的一整套程式化的唱段(“赋子”),演员自己上台时恰当运用和自由发挥。
        比如老戏师傅告诉你:你今天要去赵家投亲,到了赵家门前,看见有两个人站着,你要上前去问讯。演员这时就要自己编成唱词:“走呀!一路走来一路行,莫非前面是赵家门?前面站立两个人,待我上前去问一问。”编的词必须是押韵的,越剧的音韵有阳长韵、铜钟韵、番兰韵、腰晓韵、临青韵、来采韵等等。双方对戏互相“掼路头”时,对方什么韵丢过来,你马上就得什么韵回过去,错了韵就说明演员没有本事,舞台上的调度也要演员自己完成。可以这么说,那时的演员相当于半个导演和编剧,是很考验功力的。
        主要演员必须掌握常演剧目的片段唱词和各种“赋子”。“赋子”是几套固定的唱词,用于描述某一特定场景,稍加改动便可运用于各种剧目,有花园赋子、街坊赋子、夜景赋子、寿堂赋子等,春夏秋冬、四时八节、内庭外院、花前月下都有程式化的唱段。如:
        街坊赋子:
        一本万利开典当,二龙抢珠珠宝行。
        山珍海味南货店,四季发财水果行。
        五颜六色绸缎庄,六六顺风开米行。
        七巧玲珑江西碗,八仙楼上开茶坊。
        九曲桥畔中药铺,十字街头闹嚷嚷。
        花园赋子:
        一进花园把眼瞧,园中奇花色又娇。
        君子竹、大夫松,绣球开花玉屏风。
        水上游鱼鱼化龙,鸳鸯戏水在池中。
        春光明媚景如画,心花怒放乐无穷。
        夜景赋子:
        一轮明月吐清光,两手关好门和窗。
        三角街口红灯挂,四面城门把闩上。
        五方客人都投宿,六街三市早打烊。
        七星宝塔红光透,八宿星斗闪银光。
        九曲河畔停船舶,十方庵寺钟声响。
        当时每场戏基本都要演三个小时以上,对演员的临场发挥和应变能力是很大的挑战。当然这样的演出,质量参差不齐,成功和失败的例子都有不少。成功的例子,比如姚水娟老师在《泪洒相思地》中的经典唱段十八个“我为他”,就是她感情所至的即兴发挥。但是“路头戏”也有唱得不顺的时候,比如演员忘词。有一位花旦演员,新到一个剧团演戏,当演到小姐和书生相遇,书生问小姐:“请问小姐尊姓大名?”小姐本应接唱:“奴家名叫……”可是那位花旦忘词了,怎么也想不起来小姐的名字。这也难怪,当时每天要演日夜两场,间隔时间短,戏又多,剧情也雷同,很容易搞混。花旦的舞台经验很丰富,她用水袖遮脸做羞涩状,小声问边上的丫鬟:“哎,妹妹,我叫什么名字啊?”那丫鬟也是一脸的懵懂,说:“我也不知道呀。”台上的小姐没法,只得再唱一遍“奴家名叫……”末尾加了一句长拖腔,演书生的一看,知道对方是忘词了,这位小生的应变能力很强,立即接道:“莫非小姐不愿把真名实姓告诉我吗?”值台师傅(又称检场,类似现在的舞台监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赶紧端把茶壶上场,趁给演员递茶的机会给她提了词。戏继续演了下去,而观众居然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我改学旦角后,因为老师是演小生的,学戏碰到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花旦的脚本。我只能靠两个途径,一是“看”,当老师们在台上演出时,我在边上仔细看认真听,默记头肩花旦的唱词和身段。今天记不全,明天再接着记,直到全部背下来为止。比如看王杏花大姐的戏,她的“肉子戏”很多。越剧在长期的演出实践中积累下了很多看家戏,当时常演的比如《梁祝》、《碧玉簪》、《盘夫索夫》、《三看御妹》、《二度梅》、《孟丽君》等。这些戏经过老艺人的智慧创造,去芜存精后,形成了一些固定的唱词。我们把那些经过反复演出后形成的唱词称为“肉子”或“半肉子”,这些都是我必须要背下来的。
        后来看得多了,生怕记不全,就用纸默写下来。舍不得花钱买本子,就去撕剧场的旧海报,纸上还留着墙粉的痕迹,我把背面叠起来,用针线钉成本子,将唱词抄在本子上,有不会写的字就用符号代替。多年后,当我拿出来翻看时,发现很多地方自己都看不懂,简直就像天书一样。这些本子我一直当宝贝似的珍藏着,直到“文阁”抄家时,被烧的烧,毁的毁。
        另外一个途径就是“偷”。业内有这样一句行话:偷戏不算偷。我注意到很多演员都会把脚本放在枕头下面,有时候她们晚上去姐妹淘那里玩,不回剧团住,我就去把脚本悄悄地拿出来,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拼命地抄,一次抄不完,等她下次出去了再拿出来抄。记得有一次,我把三肩旦孙妙凤大姐的花旦赋子“偷”了出来,抄了整整一个通宵才抄完,天亮前赶紧放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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