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世海在《九江口》饰演张定边
文/黄殿祺
袁世海1916年生,原名瑞麟,北京人。
袁世海的祖父以喂养大象为业,父亲随大伯在北京城内为有钱人家赶轿车,家境清贫。袁世海的四伯经常带幼年的袁世海去天桥的戏园子听戏,使他得到了最早的艺术熏陶。从那时起,戏曲艺术就深深地打动了他,吸引着他,于是立志长大要成为一名京剧演员。由于他经常到离家不远的梨园公会去看教戏,一看就是半天,如迷如醉,被教戏的著名武二花演员许德义看中,收作徒弟,给他开了“坯子”,教授他戏曲基本功。
1927年,袁世海考入富连成科班,取名盛钟。坐科的第一年,他学习老生行当,后经教师萧长华提议,改学架子花脸,改名世海。在科班中,他练功、学习非常刻苦,边学习边演出,还经常去观摩名家的演唱。日常的练功中,袁先生抓住一切机会向师父、师兄以及其它戏曲大师们
“艺”,在“富连成”坐科时,每当有应急角色,师父总能听到袁世海在人群中说“我会”、“我行”。所以每当有演员临时不能上场的时候,其角色便由平日里暗自偷学的袁先生替演,效果不
错。一些没演过的角色他也敢应承下来,然后连夜让师兄给自己指点,以保证能在登台时不负众
望。袁先生曾经在师兄裘盛戎嗓子哑了的时候,替他演了双出《连环套》和《白良关》,其精彩的表演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每天演出后,除了专攻自己的戏外,袁先生最大的爱好便是“扒台帘”——在下场门的角落扒着门帘看戏,不光是花脸戏、老生戏,连旦角戏也不放过。天长日久那块台帘被他用手摸得又黑又薄,专打台帘的老先生原本因袁老妨碍干活而满心不快,但看到他能饰演各种角色,成了“救火队员”,也就笑着给了袁先生这么一个可以看戏的方便。在这种“猎奇”中,他深深地迷恋上了花脸名家郝寿臣的演唱艺术,并在自己的演唱中,着意地宗法“郝派”。坐科的最后几年,科班中的架子花脸一行,他已能独挡一面,与高盛麟、李盛藻、李世芳等合作演出了《连环套》、《除三
害》、《霸王别姬》等剧目。他的演唱得到北京观众的好评和前辈艺术家的首肯。
袁老对天津有着深厚的感情,13岁就曾来津演出的袁先生一有空便爱逛一逛天津的街景,用小份二(每日的零用钱)品尝美味的“狗不理”包子,而他老人家的一个绰号也缘于天津的这种著名小吃。旧时剧场后台比较混乱,爱打逗嬉笑的师兄弟们常常把后台搞得像热闹的市井。而袁先生到了后台却好似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他经常用通胡子、洗水袖、往厚底上刷大白等演出前的准备工作来代替打逗、开玩笑,于是刚刚买了“狗不理”回到后台的师兄便说:“你一到后台就不说话,快和这包子铺一个名了——狗不理!”一句话逗得大家笑个不停,而“后台狗不理”这个绰号也就从此落到了袁老的头上。
专注于演戏的袁先生主要害怕在候场时由于玩耍而分散了精力,到台上忘词出笑话。他亲眼看到只顾开玩笑,师兄把髯口(戏曲舞台上的胡须)挂在腰上忘记了,在上场时又挂在嘴边一副,让观众笑掉门牙的情景,因此格外注意、留心。其次,袁老不说话是因为怕嗓子出毛病。为保护嗓
子,不吃荤的袁先生刻意减少嗓子的“使用率”,生怕突然发生“痰堵门”的事情。
1934年,袁世海从富连成科班结业出科后,搭尚小云的重庆社,演出于全国许多大城市。三年后,改搭老生演员李盛藻的文杏社,与李盛藻合作排演了《二桃杀三士》、《青梅煮酒论英雄》等生净并重的“对戏”。由于他自幼崇尚郝寿臣的演唱风格,所以他在创造角色时多是遵循“郝派”的创作手法。
旧时一位演员红遍大江南北的一条重要标准,就是必须经过天津观众的认可。而袁先生正是凭着《借东风》、《闯江州》两部戏中曹操、李逵的人物塑造,征服了天津戏迷,从此一炮而红。袁先生也因此终生与天津结下了不解之缘。
1937年日军将战火烧到了北京,袁先生所在文杏社由于花光了路费受困在关外,危难之际,天津中国大戏院邀请文杏社莅津演出,并寄去了路费,让袁先生一行乘轮船到达了戏曲大码头——天津。
由周信芳先生亲自设计的中国大戏院,当时是全国屈指可数的新型剧场。能在中国大戏院演出,对于戏曲演员来讲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当时大戏院总经理孟广臣认为,20余人的文杏社实力较弱,于是特意从北京请来侯喜瑞、叶盛兰、孙盛武等名家同场演出。
文杏社第一天的剧目为《群英会》、《借东风》,侯先生饰演黄盖,叶盛兰饰演周瑜,孙盛武饰演蒋干,袁先生饰演曹操。
与当时最著名的架子花脸之一的侯喜瑞先生同台演出,尚未成名的袁世海心中不免紧张。看着侯先生饰演黄盖时的磅礴气度,袁先生不免有了“小巫见大巫”的胆怯心理。袁先生扮好戏后看到后台有几位“戏腻子”(在后台贬低别人借机蹭戏的闲人)对侯老说长道短,便从他们中间走过,引来了他们的一番议论:“瞧!扮相、脸谱都是郝寿臣的路子!”这些别有含意的话反而激发了袁先生的自信心,自卑心理一扫而光。
袁先生上场后,天津观众对这个使用高高的六字半调的小伙子立时便有了兴趣。当袁先生响亮地唱出“每日里饮琼浆醺醺带醉”这一句普通并无花腔的西皮摇板时,他在原来架子花脸音平、低调的唱腔中揉进铜锤花脸高亢、畅快的深厚鼻腔共鸣音,具有十足的郝派韵味。懂戏的观众的情绪马上沸腾起来了,挑剔的天津观众用如潮的掌声淹没了“醉”字的尾音。此后演到曹操中计、误斩蔡张、斥责蒋干时,袁先生神、唱、做结合,一些无可奈何的转身、背手、叹息等动作均博得了观众的赞赏。仅十几分钟的一场“回书”居然形成了全剧的高潮。连后台也被袁先生的精彩表现所折服,上下场门全挤满了看戏的人。从此,袁世海一炮而红,得到了观众的青睐。
此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袁先生又与侯先生共同演了一出《闹江州》,更让袁先生在天津戏迷中的人气飙升。一天,日场演出为侯老、叶盛兰合演的《黄鹤楼》,不料海报却误登了“带《三江口》水战”。当日演出顺利谁也没发现,不料散戏后天津卫的观众们却不退场,使劲鼓掌,嚷着看“水战”。饰演张飞的侯老此时早已卸妆回旅馆休息了,请回来后侯老表示“水战”是南派演法。这下可麻烦了,观众不罢休,演员难开锣。情急之下,有人提议让袁老与侯老先生改演《闹江州》,张飞改李逵,观众一样喜欢。
于是侯老先生饰李鬼,袁先生演李逵,两人化妆时略略对词即粉墨登场。观众闻知欣喜不已,全场气氛热烈。借侯老先生的捧衬,袁先生声名大振。在演出合约结束后,袁先生又应中国大戏院挽留续演一期,让天津戏迷过足了捧角儿的瘾。事后,每当回想起在天津的演出,袁先生总是感慨万千,他的心中永远忘不了天津懂戏、内行的可爱戏迷。
1940年12月29日,经名丑马富禄介绍,袁世海终于拜郝寿臣为师,得偿夙愿。当年袁先生拜郝寿臣老先生为师,郝先生问他:“你希望把你砸碎了捏成我呀?还是想把我砸碎了捏成你呢?”袁先生选择了前者,郝先生表示:“错了!那你不就成了郝寿臣了吗,你应该塑造一个新的袁世
海!”“学我者生,似我者亡”这句话,一直被袁先生牢记在心,成了他日后的座右铭。他在表演中不仅完全继承了“郝派”艺术精髓,同时又吸收了金少山先生的艺术特点。最令人佩服的是,袁先生还跨行当向其他大师请教学艺,博采众长,为我所用。著名老生周信芳先生和著名武生杨小楼先生的特长都被袁先生变为了自己学习的样板。郝先生向他传授了《黄一刀》、《取洛阳》、《夜审潘洪》、《打龙棚》、《醉打山门》、《打曹豹》、《荆轲传》等“郝派”拿手剧目,并为他重
新排练了《连环套》。经名师指点,他的演技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达到了更高的艺术境界。同
年,他应邀参加了著名旦角演员李世芳的承芳社,在北京和上海等地演出,主要有《霸王别姬》等剧目。此间他还经常被马连良、周信芳、程砚秋等名家邀为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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