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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20】张君秋传|安志强著

(2022-04-24 08:41:00)
分类: 图文:粉墨人生
【连载20】张君秋传|安志强著
《彩楼记》饰刘翠屏

        张君秋若有所悟,他立刻想到,小时候学戏师父在单词本子上为他写的“艺不轻传”四个字,想起了母亲给他讲过的那位不准学生笔记单词的老先生。看起来,要想向程先生学戏,恐怕不那么容易。张君秋有怅然若失之感。可是,在大马神庙王家同程砚秋相处久了,张君秋渐渐感到,程砚秋并不是那种俨然不可相近的人物。因为两个人都经常是最后离开王家的客人,最初因为互不熟识,二人都是先后脚离开王家的,各自方便。后来,彼此了解到住处,程住在西四,张住在宣武门外,由王家大马神庙出来,往南出了胡同,走虎坊桥大街,一直走到西口,这一段路是二人回家必定走的共同的路,至少也有五六里地。程砚秋往往主动相约一起回家,路上结个伴。夜深人静,两个人在回家的路上,依然说说笑笑,谈的都是戏。一九三九年,程砚秋创排新戏《锁麟囊》,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编排这出戏里的新腔,凡有所得必向王瑶卿请教。这往往是在深夜王家的宾客都告辞回去之后才进行的。
        创制新腔有一个保密过程,旁人需要回避。如果人员混杂,创出来的新腔万一被哪位有心人听了去,不等《锁麟囊》新戏演出,他就把这个新腔随便安在哪出戏里,效果就适得其反,等于事先把这句新腔给糟践了。这一天,张君秋在王家作客,看到客人们纷纷告辞,而程砚秋还没有告辞的意思。心想,我也告辞吧,别耽误程先生的正事儿。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没说,程先生却先发了话:
        “君秋,先别走,咱们还是结伴而行。” 
        张君秋听完这句话打了一个愣,这实在是意外,程先生居然不回避我,其实,我确实还真想听听他们二位是如何创腔的。自己决不会做那些偷腔的鸡鸣狗盗之事的。但坐在一旁聆听,一生受用不浅。程先生诚意挽留,张君秋就恭敬从命。
        客人们都相继告辞了。王家的大厅里只有王瑶卿、程砚秋和张君秋了。厅内显得那么肃静、神圣。王瑶卿谈兴正浓,两只大眼熠熠有神,夜愈深,王先生愈是精神焕发,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程砚秋、张君秋也都是精神抖擞,仿佛这是新的一天的开始——确实是新的一天,午夜十二点早已过去了。
        开始言归正传,程砚秋先提出问题:“我有一个‘哭腔’,您听听合适不合适?”程砚秋轻声哼唱起来。
        这是一句京戏里从没听到过的‘哭腔’,幽咽宛转之处,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力量叩击着张君秋的心扉;这又是一句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京戏里的“哭头”,虽说新人耳目,但没离开京剧的特点,只是由于程砚秋第一次唱出这个腔,张君秋才感到京剧也有这样的腔……
        “这是掺和了什么调儿?挺别致,倒也恰当……”王瑶卿沉思半晌,点头称许。
        程砚秋谈到这段唱腔的来历: 
        真光电影院演美好莱坞明星麦·唐娜的《璇宫艳史》,程砚秋去看这部影片。这部片子有许多插曲,其中有一段很动人,久久地盘绕在程砚秋的脑际,不能忘怀。后来有一次在东来顺吃涮羊肉,程砚秋又情不自禁地哼出了这个曲调,猛然想到,为什么不可以把这个调子揉到《锁麟囊·团圆》一场里的唱腔中去,既悲且喜,可能很贴切。就在回家的路上,程先生一路走着,一路轻声哼唱着,终于揉成了一个新的“哭腔”。
        张君秋听完了这段经历,心里头又反复品味这段“哭腔”,不由得暗暗敬佩程先生这种另辟蹊径的“神来之笔”。 
        以后,张君秋多次在旁,聆听王瑶卿、程砚秋切磋《锁麟囊》唱腔。“春秋亭”一折里〔二六板〕转〔流水转〕的大段西皮唱腔,是他们反复切磋的一个重点唱段。程砚秋在吐字、归韵、润腔等各个方面都精雕细刻,行腔的布局疏密有致,一些小腔的处理,什么地方收,什么地方放,以致闪板、赶板的节奏掌握,都恰贴人物的情感,自然地把人引入到一个娇柔而又善良的小姐的心境之中。“忙把梅香一声叫”的拖腔低回委婉,流畅自然,听完令人叫绝。后来,程砚秋告诉张君秋:“这是我把小生的〔娃娃腔〕揉到里面去了。”张君秋一想,可不是吗?从其他行当的唱腔里吸收一些东西,放在旦行里的曲调中去,而且又一点不露痕迹,张君秋想,这是程先生的高明之处。
        〔西皮原板〕的唱腔,它的句格一般都是七字句或十字句的词格。“垛句”在传统〔西皮原板〕里没有出现过。《锁麟囊》里有——“在轿中只觉得天昏地暗,耳边厢,风声断,雨声喧,雷声乱,乐声阑珊,人声呐喊,都道是大雨倾天。”“轿中人必定有一腔幽怨,她泪自弹,声续断,似杜鹃,啼别院,巴峡哀猿,动人心弦,好不惨然”……这样长短不拘的“垛句”如何在西皮板式中安排,张君秋连想也没想到过。然而,程砚秋就是突破原有的“二二三”、“三三四”的词格,而这种追求又得到王瑶卿的支持,竟然也编成了腔,而且唱得令人心花怒放。
        好几个夜晚,张君秋就是在王、程二位切磋新腔的快乐时光中渡过的。每个夜晚,程砚秋同张君秋结伴归家,一路走,一路谈,忘记了夜阑人静,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您的这些新腔是怎么想出来的?”张君秋不无羡慕地请教程先生。
        “多听,多记。无论是什么行当、角色的腔,也无论什么京戏、地方戏、大鼓曲艺,以致于歌曲,凡是觉得精彩的曲调,都要留意听,用心记。咱们的脑子呀,就好比一座大仓库,平时各种零件都储存在这个仓库里,等到需要攒个什么机器啦,随时就能从这个仓库里找到所有有用的零件,机器自然就攒出来了。要是平常没有积累,等到真正需要时,再临时去找,哪来得及呀!”
        张君秋感到,在王瑶卿、程砚秋的身边,所见所闻,真比学一两出戏的收获还大。
        夜深了,周身有些寒意。程砚秋对张君秋说:“咱们跑‘圆场’吧!”在虎坊桥大街的柏油路上,程砚秋、张君秋二人跑起了“圆场”,一直跑到新华街的路口。
        一九四年秋天,程砚秋率“秋声社”赴上海演出,首次推出《锁麟囊》,连续十场,观众盈门,改换了一天戏码,观众不答应,还要看《锁麟囊》。于是又连演十场,仍欲罢不能,最后加演五场。
        张君秋从报刊上看到了有关《锁麟囊》的评论文章,有人称:“秋云阅厚,韵绝尘寰。” 
        张君秋心中颇为自豪地想到,我是《锁麟囊》的第一位观众啊!

        “二进宫”

        《二进宫》是张君秋受观众欢迎的演出剧目之一。他和金少山、谭富英三人演这出戏最为精彩。
        然而,张君秋万没料到,在RI本统治北平时期,张君秋在一次同金少山、谭富英合作演出《二进宫》的时候,自己还演出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戏外戏——“二进宫”。 
        一九四一年腊月,新新戏院(即今日北京六部口的首都影院)有一场由电台主办的合作戏,压轴戏是金少山、谭富英、张君秋主演的《二进宫》。戏报贴出,戏票即售空。
        腊月十六日,开戏的前一天晚上,一位叫顾子言的银行经理在家中请客。顾子言好京戏,善交游,尤其喜欢同京戏演员交往。那天,张君秋也是他家的座上客。顾子言兴致很高,亲自拟定好各种名菜,有三丝鱼翅、鲍鱼裙边、红烧鱼唇、干烧海参、十锦火锅、干爆熊掌、烤山鸡卷、栗子白菜、茉莉花汆鸡片等。晚上七点半钟左右,客人刚刚到齐,顾家的听差慌忙跑进屋来说:“四爷(顾子言行四),不好了!来了不少东洋兵,有的还站在房上……” 
        顾子言刚要迈出门看看,五六个气势汹汹的RI本宪兵已经闯进来了。一个宪兵吼叫着:“宪兵队的去,统统地走!”不由分说,张君秋糊里糊涂地随同顾子言及其他客人都被押进了囚车。
        囚车开到了沙滩红楼,红楼的地下室是RI本宪兵队的牢房。 
        张君秋被推到一间房子里。房子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张君秋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只见铁门上有个五寸见方的小孔,小孔外射进手电筒的光束,借助这道光,张君秋模模糊糊地看到有十来个难友挤在这间小房子里,人挨着人,简直无处插身。张君秋急得直掉眼泪。这时,从难友中走出一个人来,到了张君秋的面前,细细地端详了一遍,猛地一把拉住张君秋的手,激动地说:
        “你怎么也进来了?”
        张君秋揉揉眼睛注目一看,这人好面熟哇!再一看,都腊月天了,来人的身上还穿着单衣,衣服上血迹斑斑的。这是哪位朋友也在这里受难呀?
        “我是李寿民,不认得了?”
        张君秋猛地记起,李寿民——还珠楼主,在“长庆社”唱戏时,尚先生请他打本子,《青城十九侠》就出自这位李寿民先生的手。
        李寿民忙在难友堆里匀出个地方,拉着张君秋的手坐下。张君秋直愣愣地望着李寿民身上的血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寿民告诉张君秋,他已经过了两堂了,被灌过两次凉水。见张君秋还在发愣,急得李寿民直晃着张君秋的手:
        “你倒是说话呀!我的小少爷。”
        张君秋愣了半天,口吐出一句话:“明儿我还有戏呢!”
        李寿民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着演戏?”“明儿腊月十七,是合作戏,在新新戏院同金老板、谭老板合演《二进宫》。”
        李寿民无可奈何,苦笑着说:
        “行,行!你别急,我先给你占一卦,看看你这出戏演得成演不成。你先报个时辰吧!”
        张君秋一听李寿民会算卦,忙不迭报了个时辰——“丑时”。
        李寿民掐指一算,望着张君秋,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满有把握地说:“准能出去!”
        张君秋将信将疑,囫囵个身子,在牢里迷迷糊糊地挨了一宵。第二天又挨了一个白天,也不见提他过堂,一直挨到天傍晚,牢门打开,进来一个二鬼子,叫道:“谁是张君秋?” 
        张君秋站了起来,李寿民望着他,两只眼睛兴奋地冒光。 
        真的要放我出去吗?张君秋简直不敢相信,李寿民的卦怎么就这么准呀!
        出去是出去了。张君秋是坐在囚车里被押送到了新新戏院的后台。
        在后台化妆室里,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只是出奇地安静,所有的人进进出出都小心翼翼地,东西轻拿轻放,说话轻声轻语。张君秋坐在化妆台前贴片子、化妆,旁边站了个二鬼子,两个RI本宪兵站在墙边,手里端着三八大盖。这哪叫唱戏呀!金少山化好了妆,从张君秋身旁走过,放声“咳嗽”了一声,显得十分地震耳。张君秋用余光偷窥了一眼金少山,金少山的眼光注视着张君秋,那意思是说:“君秋,别怕!”张君秋心里暗暗思忖,金少山可是误场出了名的,今儿个比我还提早化好了妆,这可真少有哇!前台“缓锣”了,压轴的戏唱完了,该《二进宫》上了。催场的过来,得先跟二鬼子说:“该李艳妃上场了!”二鬼子点点头,张君秋急忙站起身来往前台上场门走去,迎面看到了谭富英。谭富英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不要紧吧?”张君秋心里一阵发酸,强努着劲儿,没让眼泪涌出来。
        底锣收住,张君秋在幕后一声悲唤——“先王啊……”凄切哀婉之声比往日尤为动人。台下照样来了个碰头好——嗬!张君秋今天还没上场就卯上了,今儿的戏错不了。谁也不知道后台的张君秋是在RI本宪兵押解下公演的,张君秋焦虑、忧伤、惊恐,他的心境不亚于剧中李艳妃的愁虑。在〔二黄慢板〕悠长的“过门”伴奏声中,张君秋如同梦幻般地被推上了舞台,凭着演戏的本能,下意识地唱出了〔二黄慢板〕的唱腔:
        自那日与徐杨决裂以后,   
        独坐在寒宫院闷闷忧忧……
        〔二黄慢板〕的曲调是缓慢的,几乎每个字都有曲折的小腔,一句行腔完毕,接以悠长的“过门”伴奏。在行腔“过门”之中,张君秋静静地扫视着台下的观众,很快就看到了坐在第四排靠下场门边上的母亲张秀琴。台上台下,四目对视,张君秋真想立刻扑到台下,叫一声“娘”。这两天,真不知道娘是怎么过来的。不自主地,张君秋把满腹的委屈熔铸在行腔之中,二黄沉郁、柔婉的行腔恰恰能把张君秋难以启口的满腹焦虑传递给台下的张秀琴。这反倒引起了台下观众的阵阵掌声。其实,张君秋心里想的是,散了戏,能让我同娘见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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