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来稿选登之五:《父亲四章》
(2012-04-24 16: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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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四章》
李衔夏/文
◆野花
我走在自己身后。午后的老街
一株熏黑的野花提前了夜,提速了父亲
他高大、肥硕、脸色红润
更像一棵参天大树,为我打伞
生命伊始便在我的皮肤内部栽种一蓬暴晒的野花
野性十足,像一头饥饿的母狼
在他劝杯的酒水下,一蓬长成一捆
红黄紫白,飞翔的芭蕾
我试图走出他的掌心
走出自己的躯壳
在风雨中洞见棉絮的掌掴
那一刻起
父亲也成了一堆野花
在地表静待蔓延的火。我得到了答案
野花,从一株,变成一蓬,一捆,最后是一堆
野花真切地存在过
从生到死,没有改变过向上的愿望
父亲像它时
我就是像风筝的云
◆与父书
我们都是沉默的男人
口若悬河,从不提起内心那件白裳
只此一件,我们用年龄来适应
均未合身,领口和袖边已现斑斑锈迹
这两件白色的衣裳
白得不一样:雪山和云块
坚硬如同冬季的钻石。试穿的过程
我读懂了你,凋零一生的墓志铭
读懂你体内的磐石
铁石,陨石,磨刀石和肾结石
这是我成为男人的里程碑,你却不懂
你是男人躯壳里的男孩
佛说:目视之象,心念之缘。
白帆航行在每一个慵懒而微笑的日子里
我们曾经共同见证
一轮飘着奶香的月亮
悄无声息,穿上度身订做的轻裳
把你的发际染白,把我的忧伤打亮
漫过每一个没有头顶的夜晚
没有夜晚的遥远
◆边城
一座边远的老城。那些终生不离的人
坐看早春飘零,繁华落尽
那个背影强大的父亲,从来不愿转过脸来
把不点烟的我看清
有一盏渔火就昏黄在他的对岸
被风吹得吱吱响
老街的石板凳断裂出皱纹
祖屋的门牌号残存着三代人的隔阂
边远的城,住着边远的人
他们不分男女,都是某人的父亲
千百年来仅仅走出了脚印
一艘摇晃的小船行驶在人们悸动的心湖
颠簸,忽左忽右。而我的父亲
是一个巧手修补匠
整日操着直冒火星的铁锤和大钉
他甚至想修补老城的缺口
——碧绿色的湖
每每此时,我知道一切都已无力
除非纵身一跃
从边城的泥沼中跳进天空
◆下午的空白
模糊街景,剽窃我整整一个下午的阳光
落地窗玻璃消除了画面的声音
它的庞大离我那么近
像父亲永远不会弯曲的腰
我看见他的微笑
烟渍的黄牙,干裂的皮肤
暗紫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说着打雷就是云朵的战争,雨是鲜血
那些年,我是惊奇的孩子
拒绝所有强迫的午休与白日梦
阳光是温暖的床褥
滚圆的眼珠,盼着父亲的吐字
像一只饥饿的牛犊,大口大口地啃草席
那些无忧无虑的下午
父亲的西瓜肚是我的枕头
呼吸起伏,带我穿山越海
如今,我成熟了,他还年轻
他走过的路我再走一遍
熟悉的街景依旧,一杯咖啡足以重临
而我跟父亲的关系
再也回不到从前
那么亲密无间,那么像一对父子
《土豆丝》
平凡的人,不平凡的忧伤
很多人选择了沉默,我选择隐晦地表达
我喜欢说了等于没说的感觉
有点土豆丝的味道,清尝淡然无味
细品后感十足,余香缭绕
有点土豆丝的状态,一颗完整的心灵
被粗暴地塞进切丝机里面,跟过去告别
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世界的前方
厚实圆润,化作嶙峋瘦骨,给记忆减肥
一根根笔直,远看的人以为它们坚硬无比
《老玉米》
有一段老玉米,我至今啃不完
啃不完的是它的柔软
啃不完的是它的腾腾热气
这段玉米,早已发黑,像一个暴晒的黄种人
多少人想把它据为己有,我偏不给
时间拨回到一九八五,母亲把玉米交到我手上
把我交到世界的手上。那时我还不明白
为什么它长得这么像蜜蜂的老巢
这么像老一辈越来越弯曲的腰
《没有早晨的男人》
他踱步房间三平米
赤脚自蹈,接触布满发丝和尘泥的地砖
感受午夜的冰凉
或者端坐如同一尊石佛
只让手指运动,弹奏风的钢琴
一块发光的四方幕
闪现他飞转如轮的思想
黑色天花板在旋转
命运黑洞也在旋转,无人见证
只有他坚信沉潜的悲伤
墙壁剥落白色,木床承载被褥
飘雾的热茶,迷蒙他卸下面具的脸
他没有更多的图腾
他表达那个不相熟的自己
他明白他已沉入海底聆听无声
安静是绣着清水的女子
羞涩带笑,脸红如霞
而他是温柔嗜血的蝙蝠
吸取夜与静的精华
晨光初现便倒头睡去
深埋白日梦之美。他,并不惧光
《时光跟诗人握手》
1
这些天他一直在笑
笑完把笑从嘴里揪出来
塞进缺氧的漂流瓶
只留眼睛里的笑
他的眼睛有时闭着
像一双筷子
夹起文火慢烹的记忆
辣椒、盐和醋适量
有时睁着
像切开两半的西瓜
等待夏天的路人
鲜红的瓜肉镶嵌黑夜之子
3
回家的时候我想起我没有家
赶在天黑前,我开始寻找
先看到一棵果实累累的苹果树
卡尔维诺已经记录过
一个在树上住了一辈子的人
后来坐上一架摇晃的秋千
下降时风景才不在远处
乐园里已经设计出海盗船
我又尝试了许多
阴影里、倒影里、泡影里······
还有电影里,闪电之影
最后在人们深深浅浅的脚印上面
驻足半年。大街上还真不少
一部分是早就有了
我可以轻易看到哪些泛着蓝光
一部分在我出现后出现
像掩埋的沙土,把我踩牢
像厚重的被褥,给我温热
5
黄昏的风中你卸下围巾
围在一尊雕像的脖子
你的头发像一张蜘蛛网
网住了站在背后的视线
飞扬的丝绸撩拨着
踮起脚的眼睛
你没有移开的意思
人们寄希望那块不动的石头
探出脑袋,最好是笑着的
人们信心满满,因为
它早已背叛过自己两次
7
三分钟后她不再挣扎
生活把她压在身下
夺走她对命运的贞操
一个人笑个不停
一个人从此失去了家
一个人在静物中寻找自己的影子
她在一个无风的日子
手执三支雏菊
到菜市场走上一遭
买回来鞋底的湿漉
她认真计算着口袋里的钱
世间贩卖的事物
许多是不能讲价的
她舒了舒身体
时光在她脖子上捏了一把
9
一条河岸
一个诗人
一根尾巴
一群无关紧要的天才
《只有乳房的女人》
1
她。是绿色的发光体
像宝石。每逢夜晚就变大,变缓慢
山峰在她身上耸起
河流从她神秘的洞穴流出
人到中年,风韵犹存,身材松弛但丰腴
她是某人的妻子,某某人的母亲
她头戴牵牛花
绽放无限复制的身份,和芬芳
淡紫色的牵牛花圆着嘴
吞下月亮
2
某些人
对她的许多部位不感兴趣
在他们眼中
她只有乳房,盛产永不干涸的乳汁
男人舔舐,男孩吮吸
每个人都恨不得
把她的乳房合成一只
3
她松弛的皮肤
一遇月光便会龟裂,生出沟壑
绿裳遮挡她最后的羞涩
历史是时尚与性的解放
而人类是裁缝天才
她的绿裳原是羽绒皮草
然后是风衣毛衣,再然后是T恤旗袍
后来是背心,最后剩下乳罩
被人们一再撩起
《水泥地上的打孔工人》
他的手伸进水里,轻轻搅动
水出现了一些裂痕。裂痕在旋转
转出他的年轮,他清晰记得
岁数,略多于蜡烛的吹灭
眼看着生命中的光一盏盏远去
余下一缕缕丝带般的烟,在
天花板减少热量,像沉进水里的手
宁静、冰凉、汗毛蠕动
水是灭火的良方。当水退尽
事物的底部毕现,他能看见那
香味。淡淡的。他不曾忽视
这些年,一旦思考,他就吸烟
吸蜡烛的烟。他拒绝承认
一直以来,他在水泥地上踱步
不歇息,来回走,或原地踏步
只是试图在坚硬的平面烫出鞋纹
证明自己,打孔工人的身份
他的手伸进水里。水也是打孔高手
《雾岚北江》
这些年,我拒绝吸烟
畏惧可视的物质,从自己口中呼出
证实体内藏有偶然的虚无
那些年,我很快乐。因为,我细心观察过
没有不吸烟的老男人,几十年后我将和他们不一样
那时候世界是我们的
我在思考的时候,眼前的北江
也在思考。它点烟了,江面一片朦胧
看不见船家少女清晰的面孔,它独处天地之间
雾岚是途经它肺叶的有形空气
每次到江边,我总会捞起一瓢掌心的水
看着水从指缝慢慢流逝
一个贪婪的孩子,饶有兴味地
撩拨起母亲垂累的右手
荡漾出秋千的形态
《她的脸上朗月初升》
她告别了内衣。山峰下沉到
没有山谷的境地,而肝脑涂地的老鼠
警示着,丑恶的事物在灭亡时
将更丑恶。她坐在轮子上
向前翻出年月日,向后碾出时分秒
她紧紧抓住轮子的轴心,仿佛
抓住了黑夜的阴晴,多年来
一数星星,她便闪烁,脸上朗月初升
她甘做木偶,享受绳索的遥控
多年来,丈夫一出门,她就想写
一首古诗。她不知该如何下笔
作古之人作古诗,平仄押韵统统不管
雅致宁静全然不顾,她只想写一首
泉水叮咚的古诗。淅淅沥沥
清洗曾戴在胸前的不透明的眼镜
卸下屏风,她反而无法看清
多年来,丈夫的脸都是月落乌啼霜满天
李衔夏(笔名),原名【李鸿斌】,另有笔名【哩CAN】,生于1985年7月广东清远,现居广州,男,重点大学本科毕业,十七岁开始发表作品,在《国风》、《部落》、《诗样年华》、《天下诗歌》等期刊发表诗作若干,曾任广东高校文学联合会编辑部干事、广东校园文学网特约编辑、菁菁诗社编辑部副部长、中国博客网专栏作家,现任中国诗人网、诗先锋、诗界、汉诗国风、诗部落论坛版主。文学作品集《举目》,编导数码电影《人外人》,电子诗集《我迟来了一朵落花》,作品多次获奖,如诗歌《帕瓦罗蒂之死》获得广东校园文学网第一届诗歌大赛第三名,《与父书》获得汉诗国风第二届诗赛银奖。现专职从事小说与诗歌创作。
电话:13824427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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