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发现下雨了,懒得回家拿伞,就坐在树下躲会儿。空气里,是梧桐絮微微呛人的刺鼻味道,象“伊丽莎白玫瑰”的前调,这支香水的主题,是描述玫瑰战争,它的前调是榛叶,有雨季的霉味,并不让人愉悦,一直到熬到尾调,散发出的才是战斗硝烟之后的恬静木香。这香水,就是调香师拿气味元素来记录一场战争的跌宕——有些香评师写香水,干脆就是把香水直接串联在故事里,溶解在情节中来解读的。
和书本一样,香水并不都是香的,有些香水,虽然不能说是臭气扑鼻,但确实是对人类嗅觉的调侃甚至冒犯,比如有些特别喜欢烟熏味的调香师——类似于小说也有惊悚暗黑系的,读下来,恐惧之余,也能对人性多点纵深了解。 并且,识香力,象文学鉴赏力一样,首先,有天赋的不同,有人天生官能敏锐度高,而且不易嗅觉疲劳(一般的香水学校学生一天能嗅十种八种吧,然后就要让鼻子,准确的说是大脑管嗅觉的那个区域休息,反复闻皮肤的气味,以便于回到嗅觉原点),其次,品香能力也需要训练。香评师,能解读出的香水层次,比一般人多很多,她们真正能做到与香水师信息对称。
这位调香师,很像过去年代的自然制香者,跋涉深林,收集发香植物,有次连续三个夏天去找焦糖甜香的山林投,又有时为了萃取理想的栀子香,要等上一年。他觉得;海洋香是聪明的少女,骑着野狼125在烈日下的海边奔驰,香草则是古代翩翩君子……他的调香之旅,是人文风景,完全不是足不出户,用化学香精去合成香气的现代调香师。
不仅是艺术,包括科学在内,都不能失衡。这几日,在读萨克斯医生的自传,少年萨克斯的理想居然是一个化学家,但是注意,他所说的化学是十九世纪的化学,也就是化学家有大量的声色光鲜的一线实验室工作的那种,不是量子世纪的抽象化化学,他从小就在家里开辟了实验室,一睁眼居惦记着今天要做的试验,想着拿零花钱去买化工原料,假期都泡在自然博物馆里看矿石,用好几年时间收集全了一套元素周期表的公交卡。他喜欢的,是与具体的化工材料接触,看、听、嗅各种化学反应,正因为化学的现代化发展,越来越趋近于抽象理论,所以,他最后放弃了这个爱好,转而投身于神经学科,但即使是在医学研究中,他也热衷于与患者交流,观察他们在生活中的情态,努力去理解他们的行为模式,为他们写了很多书。
我想,我爱的一切,正是科学、艺术、文学之中,与“人”的交接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