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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夜来读古人书,正读到两段记中秋的,想想过几日便到中秋了,做个应景的笔记吧,遂起身录下。
虎丘八月半,土著流寓,士夫眷属,女乐声妓,曲中名妓戏婆,民间少妇好女,崽子娈童,及游野恶少,清客帮闲,无不鳞集。自生公台,千人石,鹤涧,剑池,下至试剑石,一二山门,皆铺毡席地坐。登高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天暝月上,鼓吹百十处,大吹大擂,十番饶钵,动地翻天,雷轰鼎沸,呼叫不闻。更定,鼓声渐歇。丝管繁兴,杂以歌唱。更深,人渐散去。士夫眷属下船嬉戏。二鼓人静,悉屏管弦,洞箫一缕,哀涩清绵与肉相引。三鼓,月孤气肃。人皆寂寥。不杂蚊虻,一夫登场,高坐石上,不箫不拍,声出如丝,裂石穿云。一字一刻。听者不敢击节,惟有点头。
八月十五中秋节,此日三秋恰半,故谓之“中秋”。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又谓之“月夕”金风送爽,玉露生凉。丹桂飘香,银蟾光满。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员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窭之人,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此夜天街买卖,直至五更。玩月游人,婆娑于市,至晓不绝。盖金吾不禁故也。
《梦梁录》这本书,是三秦出版社那个版本。我是不通国学这些的,只觉得文字甜絮的很,偏我又是个灶热的急性子,象病中的宝玉一样,只想寻些清凉简静的东西来食。但是有些篇章我倒也喜欢,比如这篇记中秋的。看来宋人,明人,现代人,娱乐方式也大同小异。都是借过节之名吃饭,喝酒,声乐。甭管它是丝不如竹,竹不如肉的管弦吟唱,还是卡拉OK。至于赏月,倒只是淡淡的人文背景而已。张岱那篇是近景工笔,这篇是远景水墨。越发觉得,张岱真的是个笔法铺陈且夸张的人啊。
听闻他很崇拜徐文长,大概心中也是存悖逆心的人吧。再说他们又是绍兴老乡。打他这段文章,我停停改改,全是生僻字,取法惊艳,语不惊人死不休。反正,就不给你好好说话。他很象我爸喝的茶:“浓,热,满”。比如“登高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天暝月上,鼓吹百十处,大吹大擂,十番饶钵,动地翻天,雷轰鼎沸,呼叫不闻。”给他说的,好象苏州人都倾城出动去观月了一样。他写菊花展,写灯会,声势也是很大。在这里,苦心经营出热烈场面,不外乎是为了反衬下文中人散后,知音三两,高山流水之幽趣。这个反弹琵琶的手法,在〈西湖七月半〉里,也用过。他写那些俗人散后,他和朋友才从湖心靠岸,重新席地而坐,浅酌低唱。只剩下他们这些幽人的西湖,山峦如洗,月色如新,最后这些精英分子,酣睡十里荷花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他师法“公安派”和“竟陵派”。公安的灵性跳脱,竟陵的“幽情单绪,孤行静寄”。看来都给他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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