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六月十一日,栀子花白而香烈

(2006-06-12 08:03:00)
标签:

杂谈

睡不着,身体翻向左,怕压迫心脏,复翻向右,又想着会压迫肝脏,想想可能还是与地球磁场不合才会失眠了吧,坐起来,抱着枕头,换了个对角线方向睡,仍然辗转。对面的山风,风势越来越大,树梢浸在凉凉的月色里,象被漂洗的衣角一样。

惟有一样是好的:风势大,栀子花香乘风而来 ,湿漉漉的,香势强劲到差不多可以流袭枕簟,只有那个操六合口音的阿姨,在她家买的花可以这么香,其他人的就不行,也许她上了粪肥,又也许是沃土培出来的,又可能是花梗截的长,反正只有她家的花,顶香。

索性爬起来找本植物书看吧,喜欢一个人,我就会在地图上找他的出生地,喜欢一种花,就去植物谱里找它,在间接经验里求解求安,是所有书呆子的恶习。《闲情偶记》?不要,李渔那老家伙颇有婉趣,可惜把玩的手势太细腻繁复,今天我想看哑光的,平实的字句,不要发光的手汗。或者,〈长物志〉?文震亨很有格调,又可惜经营的痕迹太浓,什么树宜庭前,什么花宜窗下,格调好象气质,是举手投足间的汽化物,有味无色的,格式化的情调,真是乏味,力图将之推广,就是暴力美学了。

那个法国人的植物图谱我也不想看,首先那上面没有栀子这号平民角色,即使有,也是:什么科,什么属,羽状对生叶,花单瓣到重瓣,香淡到浓。你会用“黄种人,体味淡,黑发,黑眼”来形容一个美人么?这不是有枝有叶有花的还原一个人,这是钉死一只蝴蝶标本嘛。还是找了本〈花镜〉出来 ,很简静的一本农学书。笔法老实的多,说到栀子,统共只有五个字:色白而香烈。

啊哈哈,这才是形容栀子的词,象无痕内衣,贴身,隐型,又柔软的字句。栀子是多么心性简单的一种花,你无法想象一朵栀子叫“千卷书”,那个重瓣的气势,只能是霸气的牡丹,牡丹甚至可以作到完美,写“男人久不见莲花,也会觉得牡丹美”的人,大概不知道有一种牡丹叫荷香,其花味淡远如荷,秉牡丹之艳姿,兼莲花之冰雪性情,既有精神化的绝尘,又有肉欲和世俗生活的热度。上半身荷花,下半身牡丹,很能满足一些男人对女人,或女人对自己的要求,可是,这是多么乏味啊,完满的事物,连一条小小的缝隙也没留出来,根本没有想象力介入的余地。

栀子很简静,甚至都不能娇养。买过一盆栀子,半夜里寒香阵阵,上厕所时却发现地板上有条黑线,以为是盆底的泥水。开灯一看,我的妈呀,原来是好多小虫子,排队向我的厨房进发,惨叫一声,从此断了我养盆花的癖。那个六合的阿姨说,肥料上多了,栀子就会剩虫,“它只能苦养”,这个六合阿姨常常有反-日常的造句,很好玩。

如果一朵花,当的起“色白而香烈”这五个字,那么它就是值得去记住的花,每一朵栀子开到疲塌的花末,头上还会顶着一团微小的寒香,把它夹到书里,会香透纸背。日子旧了,连字迹都被浸染成沉着的秋香色,史湘云爱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她亦是个清新明丽的女子.呵呵.一个女人如果当的起“色白而香烈”这五个字,就是个有韵致的女人,色白者,无脂粉气,直白,亲切,香烈者,内里的经验储备,气韵,开阔度。

如果一本书,当的起这五个字呢?色白者,淡化情节,模糊人物,暧昧场景,香烈者,是一种抒情液的强烈气味。且不论水平高下,作家有两种,一种是智力的,其作品有解题的快感,如卡尔维诺,博尔赫斯,一种是情感型的,就好象你去吃麻辣烫,海带也好,生菜也好,香菇也好,所有的质感,口感,咀嚼快感都从你舌尖上滑过去了,你的味蕾记住的,只有底汤的味道。这就是抒情液的调味作用,这类作家,比如安泥宝贝,村上春树,杜拉。

睡不着的时候我就看村上,他总是慈悲的给我带来睡意。就是平面的堆叠场景,情节,情节都是没啥意思的情节,看过了,就过去了,不会过不去。翻他早期的书看呢,这两天。〈听风的歌〉,处女作,可是村上所有的解密码都在其中。写小说好比做爱,找到合适的体位方能有快感,这厮运气太好,第一次就给他摸着了,妈的。

一:真相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地球是圆的,围着太阳公转,这是天文学家和物理学家的事,小说家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逻辑和情节来演绎出:地球是方的,而且被太阳绕的很不耐烦。真相是——〈听风的歌〉里,那个小女孩问她的男朋友,你爱我吗,会结婚吗,之类小女孩都会问的问题,男人都一一肯定了,女孩说你骗我吧,男孩拿出一块泥巴状物事给她看,说“这是一块牛反刍用的干草,我一直搞不懂嘛,牛把这么难看的东西嚼来嚼去干吗?”,女孩很聪明,想了会说“好了,以后你不要和我说真话了”。村上是说:如果我有办法告诉你地球是方的,而你又被娱乐了,那么一切OK。真相?真相毫无意义。

二,泛黄的怀旧感,村上本人参加过六十年代的学运,虽然以他的逍遥性子,肯定是借乱喝酒泡妞,无破坏性和建设性的参加,但是也足够使他沦为一个时代的未亡人了。这种发黄的东西会沉淀在一个人的生命底色里。〈听风的歌〉〈五月的海岸线〉里,都是回望的态势:夏日淡淡的海潮香。女孩子洗发水的柠檬香,通宵的啤酒,有交流快感的朋友,一切的一切,都回不来了,象没法对位的图纸一样——抒情液的浓重气味出来了,就在这个“回不来”上。时间是这样一种东西,它摧垮一些人,伤害另外一些人,却又在某些人身上,开出昙花。中年男人的疲劳感,在回光返照的一瞬间,是极之性感的。

三.个体的孤绝。〈困〉,是一个已婚女人的失眠症,几十天没睡觉,半夜里看托尔斯泰,精神的一面在半夜盛放,主妇的一面象倾斜的高跟鞋一样,继续无意识磨损,这篇小说,是雨前的风雷,紧紧的一层膜裹在我身上,我闷,恐惧,却发不出声音。蓄起的风雷在另外一篇里落成了雨,那篇叫做〈窗〉,雨天里的琴声都是闷的,可是这篇要清扬的多。情节很塞林格,可是塞林格骄傲的多,他的孤独更坚实和封闭,根本没有留下被救赎的缺口,之前我说了,村上慈悲的多了,他写一个大学生,找了份工作,是给一些寂寞的人回信,其中一个主妇,他去见了,那个女人,女人放唱片给他听,说了好多话,还做了好吃的牛肉汉堡给他吃。十年后,他后悔没和她睡觉,不是色心,而是方才明白她的寂寞。这个睡觉的念头,其实是慈悲。

〈遇见百分之百的女孩〉,让人甚为绝望的小说,在绝望尽头又生出希望的微光:谁知道现在在遭遇的,是百分之八十,还是百分之七十的他呢?又或许,一辈子不遇见百分百更好,免得之前之后落差的寡味,好比吃川菜,入川菜易,出川菜难。但是——谁又在乎这个?反正我不在乎,我喜欢微疼的生命。


六月十一日,栀子花白而香烈 - 黎戈 - 黎戈的博客

六月十一日,栀子花白而香烈 - 黎戈 - 黎戈的博客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