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力测试。给下列事物一个总的名称：米老鼠、史奴比、铁臂阿童木、蝙蝠侠、PUCA、政治讽刺画、火影忍者、阿拉蕾、加菲猫、三毛、史莱克、戴帽子的猫、小丑鱼尼莫、绵球方块、蓝皮鼠和大脸猫、七喜小人、奥运吉祥物……漫画？没错！我们已经无意中把这个词重复了那么多次，然而当我们面对着它的所指时，却感到万分踌躇——为什么这些看上去千奇百怪的形象会被冠以同一个名字？

 

历史和现实的考察
什么是漫画？这个题太难了，比“什么是人”还要难回答。或许我们可以在历史中撒下网，看看能不能捞上一些线索。我们发现，在人类的原始阶段，往往会创作出一些很像漫画的作品来，一个男人在狩猎，一个祭司把人心捧给大神……它们为什么会像漫画？想想看，或许是因为它们是叙事性，或者指示性的。在中国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些很像漫画的画作，比如《钟馗嫁妹图》，想想看，或许是因为那些画面上的形象很夸张。西方历史上第一个被广泛承认的漫画家是1808年出生的杜米埃，他放弃了绘画表现现实的传统信条，用夸张的手法画出具有强烈叙事性的画作来。再让我们看看周围，厕所上的男女标志是不是很像漫画？或许因为它们都具有叙事性或指示性。那些小孩画的小鸟和太阳有点像漫画，为什么？或许因为它们具有叙事性或指示性。让我们看看艺术家的作品，莫迪里阿尼画的女人有点像漫画，为什么？因为他进行了变形夸张。

 

叙事、夸张和美感
就像生物分类学上所做的一样，通过对边缘物种的考察可以更好地理解某些物种的特征，通过对类似漫画的艺术形式的考察，我们或许可以了解一些漫画的核心特征。首先，漫画肯定是叙事和指示性的。它给人的提示是指向画面以外的，不是让人仔细地欣赏画面，而是要迅速地传达一个意思。举例来说，一幅漫画如果画的是一个美女，它首要的任务不是表现这个女人多么美，而是表现她“是个美女”这个意思。如何表现？画家可以把她的腰画得无限细，胸画得无限大，嘴唇画得无限红，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观者明白她是个美女，把她画成丑八怪也没关系。这就引出了漫画的第二个特征：变形夸张。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漫画是需要变形夸张的，这种变形夸张以叙事性或指示性为目的，只为了观者能迅速辨识画面形象所指示的事物。这就为什么莫迪里阿尼笔下的美女虽然也变形夸张，却不是漫画——因为他不是要让你一下子反映出他画的是“美女”，而是要让你通过仔细看画面，发现这个女人真的很美。
这么说，厕所的指示牌是最简单的漫画喽？它是通过对男女特征的变形夸张，产生一种指示性的作用，让人一看就知道它“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但是……我怎么不觉得厕所指示牌是漫画呀？这就引出了漫画的第三个比较小的特征，它需要有一定的细节，有一定的画面美感和欣赏性，这么说来，厕所指示牌有些太单薄了。

 

用杜米埃作证
通过变形夸张，具有叙事性或指示性，并有一定的美感和欣赏性的绘画，用这样的定义来套老祖宗杜米埃的作品是完全没问题的。他画的资本家都是大肚子，表示贪得无厌，穷人都瘦小枯干，表示备受压迫，两个形象放在一起，就传达了“富人压迫穷人”这个主题，同时他的画面也相当耐看，这种耐看主要来源于形象的传神——这个人怎么抓特征这么准呢，真是妙呀。之后的漫画也多具有类似的特征——史奴比一看就是一只可爱的小狗，加菲一看就是一只奸猾的肥猫。在有些情况下，或许漫画形象在真实世界里并没有直接的对应物——世界上真有机器女孩阿拉蕾吗？但你会一下子记住这个女孩的特征，通过连环漫画讲述的故事认可这个力大无穷的小东西。

从一点开始狂奔

然而，事物是不会被它的定义所束缚的，更何况“漫画”只是一个概念，压根就没有公认的定义，漫画一朝在地球上流行起来，就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它的发展。艺术家们放开想像，各种各样的漫画像潘多拉盒子里的鬼怪一样飞了出来，既有《小白兔自杀》（The book of bunny suisides）那样纯线条的简约幽默漫画，也有像《蝙蝠侠》那样严谨的电影式连环漫画，还有很多介于漫画与其它艺术门类之间的作品。尽管如此，善于用概念来描述事物的人类还是很自然地用“漫画”这个词来称呼米老鼠、史奴比和蝙蝠侠。

 

当漫画走向别处
漫画经过发展，已经形成了一定范式，比如英雄漫画刻板的美形人物，日本漫画的大眼睛，米老鼠的圆脑袋，所以当利基滕斯坦（Roy Lichtenstein）把美式漫画搬上画布的时候，就一下子被观者认了出来；而加里·贝斯曼（Gary Baseman）笔下的形象虽然不是米老鼠，然而观者却能一下子辨识出它和米老鼠的相似性，从而认为它具有漫画的特征。当漫画走上画布之后，就产生了一种有趣暖昧的效果：它的叙事性和指示性往往并不是指向具体的事物或情节，或者是指向某种理念，或者是指向一些复杂和难以言传的情绪或氛围，比如利基滕斯坦画中的美式漫画指向对纯艺术的思考，而加里·贝斯曼人物的漫画式表情指向了生活中的幻想、欲望和挫折。这种复杂性使漫画具有了纯艺术的特征，而画布这种媒介也增加了它的欣赏性，使其更加接近纯艺术。

这是个漫画的时代

漫画强烈的叙事特征，使它们吸引了爱听故事的人们；而漫画强烈的夸张变形又使它们能做出各种蔑视常规，随心所欲的姿态。这也就难怪，漫画无可阻挡，注定成为使用最广泛，最具吸引力的平面视觉艺术，已经渗入了我们生活的各个角落，正像村上隆所说，我们这个时代是漫画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