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随历史讲坛（砚总大素）团队去西藏阿里地区看壁画，第三站记录贡嘎曲德寺，这是西藏艺术史上重要的目标，我也很奇怪贡嘎曲德寺仅仅是第七批国保，该寺的壁画在网上能搜到不少论文，看似国内外的争论也不少，故宫出版的该寺壁画画册500多元，罗文华老师甚至标出了详细的壁画故事发展线路，研究之细令人赞叹，这些研究成果是那些西藏大寺院（国二、国三）的壁画所没有的待遇，这座寺院有什么样的壁画能引起如此关注，非常好奇。

   1、贡嘎曲德寺的地理位置，位于拉萨河流入雅鲁藏布江的入口处，就是两个河流相汇之处，交通要道。现场的拉萨机场也叫拉萨贡嘎国际机场，位于贡嘎的雅鲁藏布江南岸的山谷地带，我拍了一张团队车辆与起降飞机在一起的照片，这是拉萨向南的门户。而现在的贡嘎曲德寺很小，老建筑仅剩主殿，大约2000平米的建筑面积，其它都毁了。别小看这么小的寺院，旁边有一座整齐的文物管理所，非常巧的是有一位文管所的藏族帅哥也在寺里面观摩壁画，和我们一起交流了一些信息，这种参观气氛是我在西藏的寺院中唯一的经历，有点类似博物馆中的参观体验，人文环境非常舒适，即使部分壁画墙在维修中，也有商量的余地。有文章显示西藏投入巨资启动了对贡嘎曲德寺的维修保护工程，该工程共分为三期，仅前两期的投入就达1400多万元，总感觉这个小寺院的壁画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呵护。  

   2、贡嘎曲德寺壁画的艺术地位，简单说是非常小众的画派的早期壁画遗存，由该画派创始人带领最早的团队制作，可能是这个绘画团队早期唯一的壁画作品而弥足珍贵。这个小众画派是著名的“钦则”画派，与现在西藏大众流行“勉唐”画派是同一个祖师传承，布达拉宫壁画就是这两个画派共同完成的，并且奠定了十七世纪之后的西藏本土画的巅峰之路。而贡嘎曲德寺是1464年建寺，这是钦则画派的创业期，刚刚开始冒头，属于区别于尼泊尔主流艺术的极少数改革流派，是先锋艺术的火苗，贡嘎曲德寺壁画吸收融合了印度、尼泊尔、阿里古格画派的表现手法，同时还借鉴了萨加寺、夏鲁寺、白居寺壁画的创作技法 ，形成了该寺独特而鲜明的壁画艺术特色，与中原地区宋元时期的构图布局手法近似，罗文华老师说，打破传统的波罗-尼泊尔式方格对称布局，采用汉式绘画布局，具体表现在画师们根据画面大小和故事繁简自由布局，采用山石、树木、河流、楼阁、云气自然分隔，错落有致，）根据故事情节的不同，场景或多或少，注重细节表现。从此以后，这种绘画布局在西藏大型寺院壁画中被采用，成为西藏本土壁画的主流，而钦则派自己没有被西藏寺院主流壁画所接受，画匠追求世俗化的宗教艺术，必定被宗教本身所排斥，不能成为主流。

   3、壁画在大殿中的分布位置，画了一张首层示意图，转经道内侧墙体是老壁画，因为大殿进行过一次缩小的改建，两侧各增加一面墙，隔出一些小殿堂，而老壁画在原来大殿的内墙上，这是要注意的问题。早期与初始建筑同期的壁画，首层没有太多的争议，反而是二层无量宫殿的密宗壁画有争议，最新的论点是与建筑同期的早期壁画，而大殿缩建的壁画时间也有争议，有说是十七世纪中叶，有说是1929年，差距有点大，1993年蔡焕波老师与2010年熊文彬老师的不同意见，无论年代如何，但总体画风是一致的，就是注重细节的描述。

   4、经典壁画内容介绍，在转经道内墙是传统佛传故事，我们去的时候处于维修状态，沟通后还是让我们参观了，而正壁上两侧的两尊者组合像并没有引起我的重视，这个位置是所有壁画中的“C”位，在其它寺院中很少见到这种主题的壁画，后来在网上看到钟子寅老师《西藏山南贡嘎曲德寺大殿道果传承祖师壁画极其艺术史之意义》，这是萨迦派道果传承祖师群像，关于“道果”一词对游客很陌生，“"道"(方法）、"果"(结果）原本却是佛教常见的一般名词，萨迦派的"道果"则是个特殊名词，用来指涉其所传的一套特殊教法”，简单理解就是该派的祖师传承顺序图，从开山始祖到第N代的排位图，藏传佛教密教是人传人，非常重视师承关系，对祖师们的崇拜程度是汉传佛教所没有的，几乎和佛的地位持平。而这两铺萨迦派道果图也是唯一的遗存，至少反映了十五世纪对萨迦派祖师传承的认知。

在大殿四周是改建后绘制的壁画，东西侧各殿内原墙壁上的有早期的壁画，东侧殿内其中有一幅佛教因缘壁画比较有名，罗文华老师喜欢用这幅画来解释钦则画派的细腻程度。这幅画的整体构图是佛在向一群人说法，佛的身形伟岸，听众围成一圈很小，说法的内容用图像展示在一群人的面前，好像在放一部“恐怖电影”，这群人的表情刻画很逼真，有人掩面不忍看，而“恐怖电影”很精彩，是一头被折磨的牛，这头牛被猎人和凶猛的动物一起围攻，动物有狮子、老虎、长吻鳄鱼、猎鹰、毒蛇、蟒蛇、蝎子、蜈蚣和寄生虫，比较可笑的是狮子造型，居然是绿色的可爱的琉璃狮子的传统造型，围攻这头牛的细节表现是画匠个人的创意，在其它寺院同样题材的故事描绘中都没有这些细节，比如最简单的就是牛身上长了烂疮，这头牛前世是一个富人，因为放狗咬行乞的僧人的恶行遭到报应，后世入畜生道变成牛，被不断地折磨。佛祖放这个“电影”给听众看，就是这幅壁画的主题，我称之为“被围殴的牛”，在寺院壁画现场拍下了这个场景，见博客封面。

   总体来说，一层为《如意藤》本生故事，二层无量宫殿由西藏诸神组成的曼陀罗壁画。记得一层有尸陀林场景的绘画，包括天葬、树葬等藏区的风俗，二层小殿的密教本尊及护法壁画，看的心惊肉跳，密宗壁画很难分辨诸神，时间有限匆匆略过。

    5、故宫考察文章摘抄，贡嘎曲德寺，位于贡嘎县岗堆乡，海拔3598米，由贡嘎南杰（1432-1496年）所建，寺庙建成于1464年。目前寺庙主殿祖拉康建筑大部保存完整，壁画保存状况较好。贡嘎曲德寺壁画是钦则画派创始人钦则钦莫及其团队留下来的唯一作品，对于钦则画派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钦则画派和勉唐画派是15世纪西藏本土画派形成时期最重要的两个流派，在西藏绘画史上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贡嘎曲德寺的壁画为我们研究钦则画派提供了重要实例。我院团队于2013-2014年对贡嘎曲德寺进行了文物数字化保护，在此基础上，对寺庙壁画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出版专著《贡嘎曲德寺壁画》。罗文华研究员《从西藏贡嘎曲德寺壁画看钦则画派的特点》一文中认为钦则画派最突出的特点是以淡雅中间色为主，摒弃了浓艳的色彩对照；空间感并不广阔，但是层次反复，装饰元素多样，对当时西藏沉闷的艺术风气来讲是很大的改革。最后感谢砚总的拍照，留下珍贵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