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恕违道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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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灵山会上,释迦拈花,迦叶微笑,于是佛陀把实相无相的微妙法门传给了迦叶。实相无相——真正的相,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所有有生有灭、有垢有净、有增有减的,都是假相。很不幸,我们都活在假相里:身体,有生有灭;思想,有垢有净;财富,有增有减。
我们认为真实的一切,却原来,都是梦幻泡影;我们认为不存在的空相,到头来,才是生命的实相。觉后空空无大千,梦里明明有六趣,因而,世人但愿长醉不愿醒,醒来知是梦,不胜悲。
佛陀用一朵花,以心印心,将禅传给迦叶;孔子则用一句话,心心相印,将道传给曾子。昔日孔子在课堂之上,郑重其事地传给曾子衣钵: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道在心悟,不在言诠。孔子一说,曾子一诺,圣学的衣钵便有了传承,因此而有了止于至善的《大学》。
孔子曾向老子问道,默契心印,学成归来之后也曾三日不语。老子说道生一,而一是什么?老子不说,孔子不说,曾子也不说。不过老子说一生二,于是曾子便也说了一个二: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一生二,二生三,后来孔子的孙子子思传承了曾子的衣钵,因此而有了未发之中的《中庸》。
由《楞伽经》,至《金刚经》,再至《六祖坛经》,这是禅宗的法脉;由《论语》,至《大学》,再至《中庸》,这是儒家的法脉。经学宗师毓老(爱新觉罗·毓鋆)曾说,在儒家经典中,《大学》相当于佛教的《心经》,《中庸》相当于佛教的《金刚经》,足见《大学》、《中庸》在儒家经典中的地位,《孟子》则在其次了。
曾子的《大学》之道,我常解释说:如同数学是讲数的学问,天文学是讲天的学问,地理学是讲地的学问,大学,就是讲“大”的学问。我曾一度以为这种解释乃是我的独创,及至看到《毓老师说大学》一书,才甚为汗颜(不过也深觉欣慰)。
毓老师说:大学者,学大也。大,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有容乃大——大学,果然是学大的。由此也验证我一直以来的观点:有关乎道的学问,古人都早已说尽,再也不可能有原创的理念了;就连王阳明的致良知之说,都是源自《孟子》与《大学》。因此,现代人若有所谓原创的道学理念,必是伪学。
子思在得到曾子的衣钵后也并没有原创,而是继承了曾子的忠恕之说: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其实,曾子说的忠恕并非是二,而是一。曾子说的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就是孔子讲的吾道一以贯之。只不过,孔子的一,一于道;曾子的一,一于心。而道又何尝不是心之本体?
忠和恕,都有一心。忠是中心,恕是如心。阳明先生曰:无善无恶心之体。心的本体是什么状态?就是忠。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万物的中心,就是心的本体。
以现代科学的便利,我们不妨做个实验:世界上任何一样实质的物体,我们用各种高端的仪器深入探寻,找到该物体的最中心——最最中心的那个点,结果会怎样?
庄子曾经说过两个很美好的词: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探寻到最后,任何一个物体的最中心,必然是一个无限小的点。一个点,小到了无限,小到了再也没有里面——至小无内。一个小到再也没有里面的中心点,是什么?当然是空。
因此,曾子说的忠,就是心的本体——无善无恶,空寂湛然。真正的忠心,本来无一物,心中没有任何的成见,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无论别人说过怎样难堪的话,无论生活发生过怎样痛不欲生的经历,船过水无痕,风过竹无声,你只要回到心灵的最中心,回到至小无内的那个点,一切便都烟消云散了。
忠是中心,无善无恶,无得无失,觉后空空无大千;恕是如心,法尔如是,一切都是生命自然的状态,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生活不是你想要或不想要的样子,生活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法尔如是,如是而已。
忠恕违道不远,真正的宽恕不是宽恕别人,以显示自己的高贵;真正的宽恕,就是活出一颗忠诚的心,一颗清净湛然的心,放下心头所有的执念;真正的宽恕,就是直面生命的当下,放下心中所有的想要或不想要,如意或不如意,接受生活一切自然的发生。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生活无论发生什么,都行,都是生命最好的安排——如此修行,自然违道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