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马儿唱起歌走过哪伊犁
我骑着马儿唱起歌走过哪伊犁,
看见了美丽的阿瓦尔古丽——
伊犁是个遥远美丽的地方,边疆的辽阔边远,为伊犁风光进一步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多少年来,关于伊犁的这支歌不时在耳边缭绕。提醒给我西部边陲的异域风情,边疆民族兄弟的浪漫游牧。新疆民歌,在多情和放达的调子里,也总是能听出几分忧伤。就说这首伊犁的歌吧,主人的流浪也带上了甜蜜的诗意。面对美丽的田野,千里寻找心仪的姑娘,天地辽阔,众里寻她,甜蜜的惆怅立即笼盖了四野。
巩乃斯河和喀什河在伊犁交汇。站在桥上,可以看到一明一暗一清一浊两条水流缓缓走到一起。天山雪水融化成雪流河,河水是晶莹的绿。喀什河夹带了沿途的红土,河水已经变成沉缓的暗红。河心沙洲很多,树木低巍葱茏,河流被撕开成一条一条青罗带,婉转缠绕。沿着河谷行走,巩乃斯河岸底岩石坚硬,清流湍急,翻出雪白的细浪,水底的青灰色岩石清晰可见。岸边公路,多见高大的杨柳,河心散乱装点着低矮的草丛,一丛一丛的灌木长成了树,枝条尽情地抽开,树冠长成浑圆,散点着,像是老天特意摆设的一般。河流高高低低,弯曲蜿蜒,一直伸向巩乃斯河谷深处。
赶巧了,我们碰上了哈萨克民族兄弟的“赶巴扎”。
赶巴扎就是内地说的赶集。在一些乡镇小村,这里的民族兄弟还有赶巴扎的习俗。隔几天到集市逛一逛,或买或卖,交换自家需要的吃喝穿用。集市一般在小镇,倒也丰盛热闹。从时髦的家具到新疆瓜果一应俱全。尤其是哈密瓜吐鲁番葡萄,在内地是稀罕的宝贝,在这里就成了随处堆放的土产。尽管已经有了摩托三轮,当地人赶集还是喜欢乘坐马车。老人喜欢赶一头毛驴车,拉着老伴,提提踏踏慢悠悠的赶路。更多的毛驴车已经改装成小马车,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龙头的皮绳在前额十字交叉,额头上一条红绸挽成花结,再顺着两耳垂下来,英武漂亮极了。小马车四个胶皮轮子,像内地的小平车轱辘大小。顶上支起凉棚遮阳遮雨,那凉棚却是一顶红丝绒布,四边垂下水纹流苏,乘坐这样的马车赶集,宛如接送新娘子,洒下一路欢声笑语。
路过一个小镇,小镇上精心打扮的彩车,有连片儿排开的,有散布在热闹地段的,当地朋友说,马拉彩车,实际上是当地居民赶集的重要交通工具。同伴们嬉笑着叫他“车的”。给一块两块,随时可以搭上,走两三里,随时可以下去。华丽的彩车沿着公路一路逶迤,停停靠靠,洒下一路欢笑。高大的白杨树哗哗吹响一树叶子,彩车游打游打悠闲地踱步。天山之麓,风光无限。
沿着巩乃斯河谷往上游走,是美丽的那拿提草原。深秋了,河谷两岸草木见绿见黄,深草浅草还有灌木丛,覆盖着谷地几十里长廊。牛羊散放着,不多,偶尔有几匹马,黑色褐红色,像是羊群的守护者。两岸远眺,是遥远的天山,黛青色的峰顶纵横交错,白皑皑的积雪,从峰顶披挂下来,沿着幽谷分落。山体高峻,阳面是本色的铁青,阴面是绵软的乳白,杂色无边无际地绵延到天际。山下靠河是连绵的土石高岗,起伏平缓,岭台是草地,沟壑有水存流,布满了丛林,林木的青绿填平了洼地。高岗画出了一条平整的顶线。走进伊犁河谷,边地风光如画任你穿行,不觉目迷五色。
入河谷不远,我们就看到了成排成行的胡杨树。
沙漠胡杨已经绝迹,河谷的胡杨,显然也是濒危物种了。
胡杨区别于杨树,先在他外形不整。胡杨不会直立,他树身子大多倾斜,是边漠的狂风塑造了他顶风的身姿吗?胡杨没有舒展的枝干,常见枝条扭曲着。胡杨身上,少见柔嫩,树皮粗糙瘢裂,有的大瘢结,清楚的记载着他死过去又活过来的成长经历。胡杨很少有不带伤痕的。顶尖枯干了,斜出再发新枝,分枝枯干了,枝下再冒嫩芽。巩乃斯河谷的胡杨,大多都有几百年上千年的树龄了。在这个风沙干旱百年逼迫的地带,他就这样坚苦卓绝地挺立了千年。有那么几棵,我看到树身顶尖枝干全部枯干,只留下光秃秃的身子顶着蓝天,他没有死,粗壮深皴的老皮依然在抽出嫩叶。就是那么几片嫩叶,显示了他依然在顽强地活着。他多像一个死尽了家人的孤苦老人,孑然一身,依然不屈不挠向天挺立。沙漠胡杨,硬是逃过了多少次种族灭绝,才得以生生不息。胡杨家族,显示的不是巍峨,更觉得酷烈。这一个种群,经过千年风霜,熬过世纪苦旱,一轮一轮的劫杀没有灭绝他们,他简直是一个民族千年苦难的化身。
百里胡杨,悲壮地列队迎接我们。我顿时豁然开朗,新疆民歌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丝忧伤,回忆历史,狂歌劲舞中间也会时时惆怅凝眉的。
走进伊犁,我们正赶上牧场的牛羊转场。秋尽冬来草木凋,牧人正在赶着牛羊转换草场。伊犁河谷草场辽阔,牧人们春暖花开把牛群羊群赶到高岗上放牧。上山难,稚嫩些的,牧人要抱着上去。岭台平整,沟壑纵横,天然规划成一个一个牧场。没有人引领,牛羊也下不得山来。一个夏秋,牛羊就在山岗上放养,饿了吃草,渴了饮山泉,晚间在丛林里栖息。少见野兽袭击,牧人也不经意看管它们。几只牧羊犬跑前跑后,只不过象征性起威慑一下。有的草场,牧人们很久才上去看望一下。牛羊成群,在山岗上坐卧,自在悠闲地着风看云。一个春天过去了,一个夏天过去了,强壮的牛羊更加强壮,抱上去的小犊子羔子也长得青春茁壮。成年的牛羊,就在山岗上自由交配产子。转场下山,新一代的小羊羔会咩咩地跟着壮硕的父母一道下山。上山青壮两口,下山已是儿女成群拖家带口。转场是牛群羊群的集体长征,新场经常在十数里甚至数十里开外。牧人赶起羊群牛群上路,白天赶路,晚上就在路边宿眠。好在河谷沟汊纵横,公路两侧渠水清流不断,宿营倒也方便。转场经常要长途跋涉十多天,对于牛羊,当然是一场艰苦转战。奔走一个整天,成年的牛羊疲惫不堪。牛犊子有的闪了腿,一瘸一拐艰难地跟着队。太幼小的羊羔,走不动了,牧人下马把它们抱在怀里随着走。这是新生的向往,也是残酷的竞争。掉队落伍走失了,必然被族群遗弃。成群结队的牛羊向着一个希望奔走,让人感到,任何新生都必须经历一次艰难的征战。大地高天之间,百帆竞发,万类争荣,坚苦卓绝才能抵达幸福彼岸,这也是造物主预设的一切生存之路。
九月的新疆大地,就这样时时搅动着生命的喧腾。驱车在公路奔驰,时时可以遇到转场的牛羊群队。黑色的白色的花色的,弯弯的抵角,肥大的后臀,或轻捷或蠢笨吃力,都各个在公路上留下足迹,扬起烟尘。我们的车不时被羊群牛群堵住,一条一条公路,成了牛羊的长征通道。羊群在前,牛群在后,牧人骑着大马压阵。长鞭一甩,指挥他的队伍,掠过路面,威风凛凛。数百只连接,群队大了,我们只能客气地为这些远行者停车让路。有一支骄傲的大军在新源县城和我们正好遭遇。几十米宽的大街,羊群牛群浩浩荡荡开过来,远远地就看见巨潮在荡漾,顷刻铺满了路面波涌浪翻席卷过来。密密匝匝的牛羊拥挤着,两旁行人急忙躲避。千百只硬蹄暴雨一般敲打着地面,发出震撼人心的巨响。汹涌的队伍似滔天的巨浪,羊群接着牛群,一浪高过一浪,铺天盖地压过来。牧羊人骑着高头大马,得意地打着呼哨。我们的车被围堵在路中央,形成一个孤岛。车两边的牛羊落下队,开始拥挤追赶,好似千鱼破网,万马炸群,分叉的牛羊蹄艰难地在柏油路面划动,合并成哧啦哧啦的骇人耳鸣。此时,茁壮的生命就是一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浩荡的生命之流扫荡过街面,足以淹没一切逆向的对抗,我感到了恐怖和激励混合的力量。不一会儿,牧人指挥他的队伍漫卷过路面,县城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这简直是一次自然界向人类举行的生命力大演示,大自然的神力,让所有驻足观望的人们目瞪口呆。
九月的边疆,铿锵的生命旋律,如响鼓时时震撼人心。生命力膨胀在天地之间,是这块遥远的土地永恒的骄傲。

喀什河与伊犁河交汇处,两个颜色。

伊犁河,清澈见底。

美丽的那拉提草原,百里河谷,百里胡杨。

近看胡杨。

赶集去。为了拍照,能源办主任(哈萨克族)帮我们拦住一辆马车,其实是毛驴拉车。

赶集的马车随时可以搭乘,是乡村的交通工具,上车一块钱。当地打的就打马车“的”。

集市上等待搭乘的马车,装扮得多么漂亮。

牧区公路,汽车牛群同行。

羊群迁徙,转场。

群羊过公路,我们的车只好给它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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