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往事（108）养花

   小区门口的道尔泰大市场要拆掉重新装修，什么时候重张开业可就不好说了，商户们纷纷抛售商品。周五晚上，先生屁颠屁颠地抱回家两盆花，看着这两盆花，又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三十年前。

我对父亲的认可并不多，爷俩在一块也经常逗。在我看来，他有能力有水平有机遇，就是缺少敢于铤而走险的魄力。综合而言，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但人们常说一物降一物，父亲那摆谱，架子大，脾气急的个性到我这里就不行了。所以听不进人家批评意见的父亲在我面前也像个乖乖的孩子。

父亲大致算正经的铁杆庄稼，八旗子弟的提笼架鸟，游手好闲在他身上表现的不很明显，但是玩物丧志是一语中的。记得前几年，我又回到了父亲年轻时居住的史家胡同，同住的哥哥已经是六十多岁的退休老头，他回忆起父亲，不无感慨地说，“鲍叔当年就爱喝酒，他还爱养狗，困难时期，人们的口粮有限，他宁可自己饿着都不让狗饿着”。其实父亲又何止爱养狗呀！老北京人的养花习惯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父亲当年住大杂院，顶多窗台上摆几盆花，特点不够突出。后来，我们举家搬回京郊，尤其是有了自家的小宅院以后，父亲专门在家里的窗台底下搭了个水磨石台子，专门用来养花。这样围着院子的中央，借着窗台，然后是水磨石台子，接着是高一点的花木，然后是矮一些的盆栽，有的时候特殊的盆花放不下的时候，父亲还会用砖头搭上一个简易的台子使家里的花显得层次感很强，一个小小的农家院颇有些老王府宅院的感觉。父亲好客，经常会有各种朋友到家访问，看的是乡野风光，吃的是农家味道（经常我就是大厨），父亲的同学朋友不会说我家是乡野村舍，大家反而会冠以“别墅”之名，不过当年的农家院和于今的别墅可是相差甚远呀！

为了养好花，父亲可没少下功夫，例如麦冬这种植物特别好活，经常分盆，它的根茎晒干据说泡水喝可以入药，当年我家晒了不少，但也没看谁当过药用。月季是品种最多的花，碰少好的品种，父亲还会煞有介事地剪枝插栽，居然也活了不少，每到月季盛开的时候，小院子里鲜花竟放，蔚为壮观。父亲有的时候会挑上特别好看的一两盆拿到单位去，摆在穿台上。这种故意显摆的做法让我们看不惯，总觉得如此深沉的父亲，怎么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呢？令人匪夷所思。父亲为了伺候好这些花花草草，家里还置办了专业浇花喷壶，是那种白铅铁皮做的，能够喷出花洒的建议水壶，夏天傍晚父亲回家等着母亲端上饭菜的间隙，就会有这把大洋喷壶把水浇在花上，叶子上的水滴仿佛如清晨的露珠。每当这个时候，父亲就愿意把收音机或者电视机搬到院子里，花台前摆上一个小炕桌，一碟小菜一杯小酒，在他看来就是最幸福的日子了。

父亲爱花的时候样的品种特别多，我最喜欢的是一盆历经十余年的米兰，如小米一样的黄色小花绽放的时候，满屋满院都是响起，还有家里还有两盆用仙人掌嫁接出来的蟹爪兰，那毛刺刺总令我胆战心惊的仙人掌上居然也能开出那么美丽的花朵，真让人不可思议。姥姥最喜欢我家的茉莉花，每次都会有好几盆，花朵周期很短，每次开放了姥姥都会采摘下来扔进自己的茶叶罐里，那茉莉花香和着茶香几乎是所有老北京人的最爱。我记得父亲还经常在春节前买回几盆一品红，还曾经利用去江南出差的机会拉回过小金桔，还有四季海棠，万年青等，有一次父亲拉回一盆马蹄莲，不无感慨地说，“这是总理生前喜欢的花儿”。当然有一段时间据说君子兰特别贵重，我家也养了几盆，但不管怎么样就是不开花，真把父亲急坏了，后来索性不理他了，没想到倒歪歪扭扭地展出了几个花苞。人家说，养花是讲专业的，父亲这种二把刀充其量也就是浇浇水，也不知道怎样施肥。听人家说臭鸡蛋好，每次家里有臭鸡蛋的时候父亲都浇在花盆里，整的院子里的味道怪怪的。

父亲不但养花，也爱种树。最初家里种过一棵柿子树，居然也结果一些柿子，不过不想别人家的柿子树那样果实累累，后来还总染病，就给据了。因为我爱吃香椿，母亲的同事曾经给过我家一株香椿树苗，就栽在我家正屋门口的东侧，这棵香椿特别喜人，每年春夏我都能随时摘下一些香椿的嫩芽，和着炸酱面吃的美美的。要说最费事的是我家当年还有几颗葡萄藤，随着搬家也从村里搬到村外，父亲给葡萄搭架，到了秋天还要埋藤过冬，有的时候还会压上一层塑料布后再填土以保暖。不过这棵葡萄似乎不是很给力，每年结的葡萄不是很多，父亲便让经常来串门的舅妈看看，毕竟舅妈在公社的葡萄园工作了很多年，舅妈说叶子有些锈，需要打药，药物就是硫酸亚铁之类的，我也不懂，大致就是这个意思。然后舅妈就从单位拿过一些农药稀释后喷洒在葡萄的叶子上。这个病治好了，那个病又来了，葡萄上还长了很多大青虫，每条都有二寸长短，比我的小手指还要粗一些，它们紧紧地扒在绿色的枝条上。我便会使劲拽下来，扔在踩死。估计我的胆子就是这样练大的，什么毛毛虫也，大青虫呀等等根本吓不住我的，谁也不是天生的女汉子。

后来拆迁上楼以后，除了偶尔在阳台上还有几盆花外，在也没有当年平房小院子里养花的意境了。我经常念叨如果要是有一个小别墅多好，我还会在院子里养些花花草草，每次这个愿望一说出口，闺女直接提醒我“妈妈，您醒醒”。看来过去的生活对于今天的我来说反倒是一种腐败的奢侈了。但曾经养花的美好记忆会一直留在我生命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