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铁华接到秦关从家里打来的电话。“兄弟，今晚有空吗？曲莉和修竹的大学同学从广州过来了，我们想请他吃个饭，你带修竹一起来吧。”“修竹昨天已经和他见过面了。”铁华正在和乔英商量在京员工十一长假出游计划，正要说不去了，听到曲莉在电话里笑道：“铁华，我好久没见到修竹了，她就要做新娘了，我想当面向她道贺呢。你就带她一起来吧。”铁华笑了，想了想，说：“好。那就去长安俱乐部吧，我请客。”

乔英听了忙道：“要见大领导还是重要客户？我要回去换身衣服。”铁华说：“不用，是招待修竹的一个大学同学。”乔英听了不作声了。铁华敲敲桌上的两个方案：“少数服从多数，就去黑龙潭农家乐吧，三天时间你要组织好，注意他们的安全。”乔英说：“你不去？”铁华说：“我要带修竹去见我父母。”乔英说：“那我也不去，我身体不舒服。”铁华说：“行，那我去，你在家休息。”“那我也去。”“你不是不舒服吗？”“好了。”“这么快就好了？”乔英低垂着眼睑，面容含嗔带娇，铁华撑不住笑了。“就这么定了，去给俱乐部张经理打电话，把修竹叫过来。”乔英站着不动，铁华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拿起桌上的方案，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修竹就过来了，她穿着显瘦修身黑色长裤，咖啡色V领长袖小蛮腰正装，长颈上系着浅紫色丝巾，打成大蝴蝶结依在胸前。脚步轻盈，蝶尾飘飘。铁华走过去把门锁上，回身搂住她的腰，把脸摩挲着她的长发，深吸了一口气，“好香。”修竹摸着他的手臂，闭上眼睛，仰头靠在他身上。两人缠绵了一会，修竹说：“没事我走了，还有活儿要干。”铁华不松手，说：“秦关约我们吃晚饭，还有曲莉和你那个同学。”修竹转过身来，说：“不去。”“我已经答应了，去长安俱乐部。”“去那么贵的地方？”修竹有些惊讶。铁华低头吻她，“我高兴。”“不，没必要。”“秦关会帮着我们说服我母亲，我希望你和曲莉能重归于好。”修竹想了一想说：“好吧，我去，吃完我们就走。但要换个地方。”铁华点头答应，又深深地吻她。

修竹把晚餐定在西单婚庆大楼7楼的海底捞。吃火锅，人的情绪会更放得开，噪杂可以让她少说话，快点走。她和铁华先到了，等了一会儿，只见他们三个远远地走了过来。秦关穿着一身白色高尔夫球服，曲莉比他矮一个头，甜圆脸，笑眼，一身华服，脚踩高跟鞋，头发做得高高的，有一种和她年龄不相符的珠光宝气。杨浩然跟在后面，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但略显憔悴。

修竹并没有起身相迎，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曲莉看到修竹情绪似乎很激动，她把包放在座位上，过来拉住修竹的手，修竹站了起来，微笑着看着她。“修竹，我们多久没见面了，真是想死我了。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总说忙，让我好好看看你。你真是一点没变，杨浩然，你说是不是？”秦关笑道：“坐下慢慢说，我打了一下午的球，还真饿了。”三人落座，杨浩然坐在两位女士中间。

铁华让杨浩然点菜，杨浩然客气推辞说随便。秦关把菜谱拿过来，翻了翻，招手把服务员叫来。曲莉感概地说：“真没想到我们三个人能在北京相聚。这一晃六七年过去了。我们两个聊了一下午，聊的都是你。”修竹笑道：“你这件衣服在哪里买的？”曲莉笑着挽住秦关的胳膊，“是他在巴黎给我买的，我还生怕尺码不对，没想到还挺合身的。”正说着，服务员送过来围兜，防止食客不小心弄脏衣服。大家把围兜系好，唯有曲莉把围兜往椅背上一搭。

秦关点好菜，很快就上齐了。鸳鸯锅底，两份精品肥牛，墨鱼仔，花鲢鱼头，潮州牛肉丸，脆皮肠，鸭舌，鲜贝滑，金针菇，外加一份蔬菜拼盘。桌面上摆得满满的。曲莉给大家倒上橙汁，端起杯子站了起来，笑着对铁华说：“我昨天听到你们的好消息，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真是又惊又喜，来，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见杨浩然动作迟缓，她笑道：“杨浩然，要不要给你换成酒？”大家碰杯后，铁华说：“谢谢。”

坐定后，秦关嗔道：“真不会说话，什么叫又惊又喜，是只有喜没有惊。”曲莉笑道：“我惊的是你竟然也当了一回月老，你这造化不小啊，连我都跟着沾光。”秦关朝铁华动眉毛：“我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铁华正要说话，曲莉看着修竹笑着打了老公一下，“没喝酒你也说胡话！”说着从火锅里夹了一筷子肥牛放到他碗里。铁华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了，朝他瞪了瞪眼。秦关呵呵一笑，低头吃他的。铁华夹了两根脆皮肠在火锅里涮了涮，放到修竹碗里。

大家吃了一会儿，身上开始冒汗。秦关又叫服务员上了一份肥牛。曲莉端起杯子，“修竹，杨浩然，来，我们三个碰一下，为我们久别重逢。”碰完杯，她动情地说：“人真是要讲缘分，大学同学那么多，毕业了各分东西，能重聚的还真不多。毕业你俩都去了广州——”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一下，眼圈红了，“我一个人来了北京，你们知道我有多想你们吗？你们还可以在一起谈心，一起散步，而我——”她又哽咽了一下，仰着脸摇了摇头，似乎在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修竹和杨浩然，努力微笑着说：“同学的友谊是最珍贵的。杨浩然，修竹去了广州，你也跟着去了，现在修竹也在北京扎根了，你也来吧，我们三个人又可以在一起了。你们知道我有多在乎这份同学情谊吗？”秦关说：“杨浩然，你要真想在北京发展，我帮你找个好工作，这事包在我身上。”曲莉又惊又喜，拉住秦关的袖子说：“真的？你可要说话算话。”秦关抬抬胳膊，甩开她的手，“当然算话。”喜得曲莉给他捞了满满一碗美味。修竹和杨浩然没什么反应，低头吃东西。铁华听到耳里，觉得有点异样，又说不出什么来，也低头吃东西。

修竹问杨浩然：“你什么时候回广州？”杨浩然说：“明天上午的飞机。”铁华说：“我明天送你去机场吧。”杨浩然说：“谢谢，不用麻烦。”曲莉站起来用筷子从火锅里夹牛肉丸，笑道：“要送的，让我们老公送你。”不想秦关突然甩了一下胳膊，牛肉丸扑通又掉进锅里，幸好大家都系了围兜，只有她的巴黎时装溅上了油点子。秦关叱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不会用勺子捞吗？蠢猪！”铁华笑道：“得嘞，你又有理由去巴黎玩一趟了。”曲莉涨红了脸，抱歉地对大家笑笑，匆匆去了洗手间。修竹把筷子一放，扫了秦关一眼，“是你撞了她，你还骂她。”又对铁华说：“结账吧。”等曲莉回来，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就散了。

回到车里，铁华问：“这个杨浩然和你是什么关系？”修竹看了他一眼，说：“你看不出来吗？曲莉就是要告诉你，他是我的追求者，都追到北京来了。”铁华笑道：“那证明我老婆有魅力。”修竹说：“谁是你老婆？”又说：“看到曲莉这样，我心里很难过。只知道她变了，没想到她变成这样。”铁华问：“她以前是什么样？”修竹看着车外，没有说话。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夜晚的车流也变得辉煌起来。红灯停，绿灯行，快慢交替，井然有序，像在演奏一曲宏大的交响乐。修竹心里飘坠着悲怆的音符。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她只能允许自己有片刻的沉沦，等会打开车门，她依然是那个脚踏实地的修竹。